迟来的道歉 重楼 眼前这位老人叫钟正贵,年逾九旬,宜宾县高场镇青云乡富云村五同组人。尽管我和他非亲非故,2016年2月9日,农历正月初二,我却专程从宜宾翠屏区出发,驱车近100里去看望他。
1971年5月3日,刚刚初中毕业的我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告别了家乡戎城,来到五同组(那时叫生产队)当“知青”。当时,钟正贵年近五旬,任副队长,分管农业。钟队长为人憨厚,不苟言笑,办事认真,在队里算的是庄稼“老把式”了,在社员中很有威望的。
大山人很朴实,对人热情。生产队专门为我修建了“知青房”(泥土垒成,一列三间,草房),还划拨了六分地作为我的“自留地”。钟队长亲自指导我种上了蔬菜,还在地边种上了苞谷。
盛夏的一天收工后,我疲惫的扛着锄头回到了茅草屋。此时,肚子里“呱呱”直叫,我揭开锅一看,空空的。我灵机一动,来到了自留地边,“嗖嗖”的掰下五六个正戴“红帽子”的苞谷,撕去外皮,丢进了水锅里。
几分钟后,我迫不及待捞起嫩嫩的“煮苞谷”,狼吞虎咽啃过不停。“好香!”第一次吃上自己亲手种的苞谷,心里美滋滋的。但美中不足的是,苞谷太嫩,不“饱口”。
“小L,吃夜饭没?”钟队长人未跨门槛,话音早已进屋。
“哦,钟队长啊,正吃呢!来,尝尝我种的苞谷。”我抓起一个热腾腾的苞谷递给了他。心想:“这是我的劳动成功呢,钟队长一定会夸赞几句的。”
钟队长接过苞谷,迟迟不往嘴里送。我纳闷了,怯生生地问:“钟队长,苞谷没煮熟?”
钟队长的笑容消失了,拉长了脸:“这苞谷还没‘胀浆’啊!”
“是嫩、嫩了点。”我有点语无伦次了。
钟队长把苞谷甩到了桌上,气不打一处来:“小L,这几个苞谷,再熬半个月掰,能顶一天的口粮啊!”说完,他摸出怀里的旱烟袋,“叭嗒叭嗒”抽了几口,扭头蹬蹬跨出了门。那年头,粮食紧张,人们常常为吃饱“肚皮”而犯愁,钟队长为我的普涨浪费生气了。
我呆住了,望着碗里剩下的几个苞谷,肚子里早已“饱”了。尽管干了一天的活,浑身是汗,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和衣倒在了床上。
那晚,我辗转反侧,心里不服气:“你这钟队长,‘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我自己的苞谷,关你啥事?!”一个十六七岁的城里娃,当时这心情是可以理解的。这起“煮苞谷”风波后,好胜的我好多天没和钟队长说上一句话。今天回想起来,挺惭愧的。
事隔四十多年了,再次看到当年精明干练的钟队长时,我拉着老人粗糙的手,想对他补上迟来的道歉,但我终未开口——因为,慈祥的老人已经失去了记忆!
未能向钟队长道歉,成了我终生的遗憾。
钟队长,你能原谅我吗?
16.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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