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作者：欧阳明 ]

三月风

我坐在城楼观山景——老曹酒足饭饱，躺在院坝的凉椅上，一口柠檬茶，一句戏调。茶是本地特产，对老曹的病有好处。刚哼几句，村长老王就像疯狗一样扑了进来，叫道，不好了，桥停工了！
　　为啥？
　　老板说进料要现钱，没办法。
　　老王当初死活不想修桥，说上面补助太少，百姓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老曹就劝，说，村子从古至今被河一分为二分，种地、上学啥的都得坐船，不方便，也不安全，不是都淹死过好几个人了吗？再说，补助不是啥时候都有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村里不是有很多人在外面发了大财吗？找他们捐！
　　听说修桥，老板们踊跃捐资。曹刚开口就是50万。
　　钱不是筹够的吗？老曹问老王。
　　曹刚还没给。
　　他狗日的反悔了？！
　　没有，说要你亲自去才给！
　　摆明是要我给他下矮！不去！老曹板起脸。
　　知道难为你，可桥总不能半途而废啊，我陪你一起去吧！老王说 。
　　曹刚是老曹的亲侄儿。老曹作区委书记的时候，曹刚是区里的农技员。曹刚农校毕业，懂专业，工作却不安份，满脑子都是钱。那时种子属农技站专营，他却私自经营。不仅如此，还经常和女人混在一起。
　　人家后台硬，该的！大家公开议论。
　　老曹感到很难堪，说了曹刚很多次，都当成耳边风。不久，传说还把区委副书记的儿媳阿秀给睡了。
　　老曹叫曹刚写检讨。
　　我一没偷二没抢，凭啥检讨？！
　　你睡了阿秀！
　　没有！
　　无风不起浪！
　　浪不一定就是风吹的！
　　混账！老曹说。立即叫人把曹刚捆了起来。
　　关起来！看他写不写！
　　曹刚还是不写，当晚就破窗逃跑了。
　　曹刚跑后，副书记叫儿子离了阿秀。一气之下，老曹开除了曹刚公职。亲戚朋友都骂老曹心狠，假正经！但组织和群众却说老曹正直。没几后，老曹就提拔进了县城。那时，曹刚正在省城靠蹬货三轮为生，还没有自己的公司。
　　经过改革开放的洗礼，老曹感到当年对曹刚确实有点过头。就找到他说，我想办法恢复你的公职。
　　曹刚冷冷一笑，说，怕影响你前途，算了！
　　热脸贴到冷屁股，老曹又气又恨，说，犟拐拐！看你能不能犟一辈子！
　　讨口要饭都不会求你！曹刚说。语气像扁担，又翘又硬。
　　误会太深，曹刚怕是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了！事后，老曹心里一直很纠结。
　　我去还是不去？晚上，老曹问老伴。
　　老王话都传出去了，你不去，咋向百姓交待？老伴说。
　　唉——老曹一声长叹。
　　曹刚热情得出乎意料，老早就在高速路出口等着了，见面就左一个叔右一个叔的。老曹感到很别扭。
　　席间，曹刚频频敬酒，却只字不提捐资的事。老曹多次暗示老王，他却只顾大口大口地吃喝，像聋子一样。
　　饿死鬼投的胎！老曹心里骂道，想到两手空空回去，村民那失望和讥笑的表情，心里就结了冰，毫无胃口。
　　吃吧，叔，钱的事，我说话算数！曹刚似乎看出了老曹的心思。
　　钱，早就到了。老王嘴里包着一大堆菜，瓮声瓮气地说，
　　到了你还叫我来！老曹桌子一拍。
　　叔，别怪王村长，是我想见你，怕你不见，才出此下策。曹刚说，
　　唉——当时，我是怕你走远了，不好回头。老曹说。
　　都怪我那时不懂事，再说，要不是你那么做，我会有今天吗？曹刚笑嘻嘻地说。
　　老曹如获释重。
　　回来的时候，曹刚一直把老曹送到城外，同来的还有一个女人，是阿秀。
　　当年你真没睡她？老曹悄悄地问。
　　嗯，到省城第二年，才无意间碰上她，她是个好女人！
      你公司做啥的？
      外贸，主要是我们安岳的柠檬产品。
　　哦，这也是为家乡做贡献啊！不错！桥通了，就常回来看看。叔退了，有时间陪你喝酒啦！
　　叔，一定！曹刚狠劲地点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