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那月 那日

重楼

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几天在脑海中留下深刻的记忆。5月3日，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难忘的日子。

那是1971年5月3日，距今整整四十六个年头——

那天，天色刚刚发白，母亲就蹑手蹑脚起床弄早饭。这天我要离开家乡，到“广阔天地”去当“新式农民”。她怕吵醒我，其实，我早已转辗反侧，却装模作样的打起了鼾声。

我刚初中毕业，16岁风华正茂的少年，就要离开这温暖的家，百感交集。我心里嗔怪妈妈：“轮船要七点才开，现在不到六点，妈妈，你不多睡一会！”

早饭后，爸爸、妈妈抢先把行囊提到了手里。行囊是妈妈昨晚就收拾好的：一个木箱、一个铺盖卷和一个网袋。我呢，空手跟在二老身后，啥也没说，也不知该怎样说。

从家里去“合江门”码头，10多分钟就到了。客轮上，一个知青领队挥舞着小旗高喊着：“到高场区的知青，请上这船。”

这船上下两层，早已人满为患。这时，知青领队又扯开了喉咙：“由于舱位有限，请送行的家长下船！”爸爸妈妈原本是想随船送我到生产队的，他俩互换了一下眼色，拉了拉我的手：“儿子，我们下船了。”“嗯——”我鼻子里发出了声音，不敢再多说一字。

“呜、呜、呜”，汽笛三声长鸣，轮船起锚了。岸上，父母的身影越来越瘦小，我的双眼也越来越模糊。

轮船沿岷江溯流而上，三个多小时后，到达了高场区。区上离我“插队”的青云公社还有10多里山路，只得步行。一个城里娃，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一个多小时下来，我早已是筋骨酥软，疲惫不堪。

在公社吃过午饭后，已是中午一点过了，我们这些知青三三两两被生产队长领走。此时，眼前的一幕使我惊呆了——不远处，我看到了汗流浃背的父母，他们从戎城合江门码头走路，整整走了六个小时，“追”上了我。

我的眼睛，又一次模糊了。

5月3日这天，我能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