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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时期的筠连
一、抗日救亡运动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筠连还是一个偏僻闭塞的小县,“七七”卢沟桥事变的炮火,开始时并没跟小县城的人们以太大的冲击。随着民国二十六年(1937)冬的大规模征兵、物价不断上涨、日本飞机不时地从筠连上空飞过,才使人们意识到战争带来的影响。民国三十七年(1938),筠连县政府成立了抗战后援会,负责组织抗战的宣传工作。随后在筠连县内,先后成立了抗敌剧团、大众剧社、呐喊剧团(在沐爱)等几个剧团,先后在全县各地演出了《流亡三部曲》、《放下你的鞭子》、《捉汉奸》、《大战平型关》、《大战台儿庄》等剧目,剧团还组织了晨呼队,在每天拂晓时由青年在景阳山等高地向全城人民高喊:“天亮了,不愿做亡国奴的人快起来做抗日工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目的是向全县人民宣传抗战,唤起民众支持抗战。筠连中学的教师们在教学的同时,向学生及社会宣传抗战,谱写抗战歌曲,其中一首《送郎参军》脍炙人口,曾在全县广泛传唱,歌中唱道:“送君送到义夫坊,远观桃李映朝阳,暗喜良人从征去,不愧中华好儿郎;送君送到歌诗船,夫君虽离心亦安、春锁筠山春水碧,深闺待君赋凯旋;送君送到燃灯岩,劝君从此莫徘徊,舍身成仁全大义,胜利原从奋斗来;送君送到海瀛乡,前途隐约现曙光,请缨杀敌报家国,要识男儿当自强!”
通过抗战宣传,民众逐渐觉醒,筠连人开始以参加抗战、支援抗战为光荣。县城郑乾森把四个儿子都送上了前线,并自命为“四子出征家长”而以此为荣耀。民国三十三年(1944)国民政府发动知识青年从军运动,全县当即就有133名知识青年应征入伍,到泸县、隆昌集训后准备参加滇缅作战。在八年抗战中,筠连人民踊跃向前方捐款捐物,在民国三十二年(1943)四月,全县便一次性认购同盟胜利公债四十六万九千元;民国三十三年(1944),又认购同盟胜利公债一百一十万九千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筠连人民以自己最朴实的行动,支援着全国的抗战。
但是在八年抗战时期,国民党内部争权夺利并未停止,在民国二十九年(1940)抗战最艰难的时期,因国民党内新老派系争权,筠连县曾出现两个县党部与县政府并列“一国三公、各自为政”的局面。而在当时属高县管辖的沐爱,在民国三十一年(1942)因抗议高县当局“为政不公”正在进行分治的“独立运动”。政治混乱、腐败丛生、贿赂公行,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使国民党政权终于在抗战胜利后四年时间内灭亡。
二、战时的县域经济
在民国初年由于军阀混战横征暴敛,筠连经济处于停滞状态。抗战开始后各方人士致力实业救国,内争平息,发展生产以支援抗战。筠连县的各项经济有了一定的发展,其中以缫丝业、制盐业等发展最好。
腾川丝厂是民国时期筠连唯一的现代化工业企业,从她创业那天起就与日本侵略者结下了冤仇。民国二十年(1931)底,腾川丝厂将所产第一批生丝运到上海出售,时值日丝充斥市场倾销,使筠丝价格受制难以出卖。转眼到了民国二十一年(1932)1月28日,日本帝国主义以“保护侨民”为借口武装炮轰上海,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一二八”事变。腾川丝厂的全部存丝毁于日军炮火!这一变故使腾川丝厂被迫停产。抗战开始后的民国二十八年(1939),云南茂恒公司才出资使腾川丝厂复工。茂恒腾川丝厂恢复生产后正值全国各界团结一致发展生产支援抗战的时期,加上江浙一带的缫丝工业早已沦陷敌手而使国统区内机械缫丝工业已所剩无几,这样就为腾川丝厂的发展提供了一个较好的环境。茂恒腾川丝厂在民国三十年至三十三年(1941—1944)间,特别是在民国二十九年(1940)太平洋战争爆发使中、美、苏、英等国结成反侵略同盟后,由于同盟国的军事工业对生丝用于制作制作降落伞和弹药的需要增大,故丝价上涨,销售市场转旺,其生丝年产量和职工人数逐年增加,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产量最高时达到了110关担,超过原腾川丝厂的两倍。腾川丝厂所产的生丝通过古老的川滇商道源源不断地运出,有力地支持了抗日战争。
巡司的盐井坝在民国以前就出产食盐,所生产盐称“小盐”(自贡生产的称“大盐”),品质稍低但价格亦较低。民国前期由于军阀混战,自贡盐运输不便,巡司盐业日渐兴隆。抗战时期海盐内运受阻,自贡又累遭日机轰炸,川滇黔边山区常有盐荒发生。而巡司“小盐”比自贡“大盐”价约低三分之一,故而空前畅销。在宜宾、自贡等被日军轰炸,自贡大盐进不来时,“小盐”曾一度涨到12斤至16斤大米才能换一斤。抗战使造成了巡司盐业的畸形繁荣,但也使川滇边区的人民的食盐有了保障。
然而在整个八年抗战中,由于战争的影响,加上国民党政府的腐败无能,物价猛涨,人民生活困苦不堪。据民国《筠连县志》记载:“抗战起于七七,而物价上腾则始于民国二十八年(1939),至二十九年(1940)已增至一倍以上。自是以后如虎出笼,不可抑止。波动之大,如古今一大变局,国人奔走相告,谈虎色变,且呻吟喘息于其下者垂十年也。”以当时的粮价为例,筠连的粮价在民国二十九年(1940)每双斗米的均价为9.87元,到民国三十四年(1945)已上涨到2441.66元,短短5年时间就上涨了245倍!日本侵略者给中国人民带来的苦难,就可想而知。
三、两起飞机失事事件
抗战时期后期,筠连作为重庆到滇西航线经过的地面,经常能看到飞机飞过,在民国三十三年(1944)随着对日作战的激烈化,在县境内发生了两次盟军飞机失事事件。
民国三十三年(1944)八月二十三日夜,一架美国援华的军用飞机——“空中堡垒”,从滇西飞往重庆的途中,因机械事故,飞机被迫择地降落。在擦地飞行时,撞到了龙塘乡(今龙镇乡)龙灯坳山顶的几棵大树上,飞机随后起火爆炸。冲天的火光,映红整个山沟。机上五人美军官兵全部遇难。事发第二天,龙塘乡公所人员赶到现场,并向县政府报告。县政府随后派人到龙塘,将飞机残骸运回县政府保存,失事美军官兵尸体就地掩埋。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美军总部从重庆派出士兵二人,翻译一人,来筠连搬取失事人员的遗骨。筠连县府派人陪同前往失事地点,掘出死者遗骨,刮洗装箱后运回美国。当时这两名美国大兵,高鼻蓝眼,身穿迷彩服背着睡带走在筠连街上,引得全城人驻足围观。
事隔龙灯坳飞机失事一个月后的九月二十日上午,又有一架美军飞机在筠连县境内失事。飞机的轮子在沐爱沿河上空滚落,飞机向西北方向滑行后,飞行员跳伞降落在海瀛乡北面的火井孔,飞机滑行在高县羊田乡境内坠毁。美国飞行员落地时,降落伞挂在定水河岸边的一根树枝上,将飞行员挂倒在地落在岸边,造成飞行员左脚摔伤。当地民众见是一名美国飞行员后,立即一边将飞机员扶起到岸边休息,一边派人跑到海瀛乡政府报信。海瀛乡政府知道后,立即派人将飞行员用滑竿抬到县政府。筠连县政府派人精心护理飞行员几天,伤势稳定后便派人护送他到宜宾。该美军飞机在高县羊田乡北面坠落时机身钻入水田里,发生了一串串的爆炸声。而飞机的轮子在沐爱沿河落地后,被乡人抬到沐爱警察所,由于当时沐爱不属筠连管辖,消息不通,所以没有引起重视。
四、筠州将士在前线
在八年抗战中,有五千多名筠连(含沐爱)将士先后奔赴抗日前线,与日军作战。在抗战刚开始时的民国二十六年(1937)的上海保卫战中,就有傅明伦、杨品华、张兴明、文大元、陈伯衡、王云清、徐吉安、黄正德等八名筠连人在上海南郊的嘉定县光荣牺牲。据民国《筠连县志》记载,在抗战中殉国的留有姓名的筠连人共有52名,而其他大多数阵亡的人连姓名都没有留下来。除牺牲者外,筠连参加抗战较有名的人主要有:
廖新楠(1906—1993年),县城西河岸人,1925年考入黄埔军校第四期,1927年任国民革命军第八师营教导员参加北伐,南京政府成立后在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任职。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爆发后,廖新楠被任命为江宁(即南京)要塞副总司令兼书记长,负责指挥炮兵封锁江面,攻击从长江中入侵的敌舰。1937年12月 6日南京保卫战开始后,虽经廖新楠等抗日官兵的浴血奋战,但由于敌人力量过于强大,日寇在12月13日攻入南京城,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先乘飞机逃跑,南京城无主帅而混乱不堪。廖新楠滞留城里撤退不及,被迫化装成一小商人逃到雨花台附近国际难民区的一所小学内。当时校内挤满了难民,不分男女统统睡在地铺上,廖新楠在此结识了与之地铺相连的何隆父女。几天后日寇在国际难民区对中国军人进行清查,被清查出的中国军人均惨遭杀害,在这紧要关头,何隆之女出于民族大义,勇敢地面认廖新楠为其夫,使廖新楠免遭敌人毒手。此后廖新楠被日军强迫作掩埋尸体、清扫战场的劳工,亲眼目睹了日寇残杀中国人的惨状。1838年2月,廖新楠被江北抗日游击队营救渡江逃出南京,几经周折到武汉归队。经一段时间休假后被授予少将军衔,委任为陆军139师副师长兼政治部主任,继续在江苏、浙江、安徽、江西同日军和汪伪政权作战,一直坚持到1944年底。抗战胜利后,廖新楠调任陆军军官总队任大队长,1949年在成都随刘文辉、邓锡候、潘文华起义。1962年廖新楠回到筠连,在县政协作文史专职人员,曾写出《北伐随军记》、《黄埔军校生活回忆》、《南京大屠杀亲历记》等史料。1985年在抗战胜利40周年之际,廖新楠为公园内的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重写碑名,并在纪念大会上讲叙述其抗战经历,在场听众无不动容。1993年以87岁高龄去世。
尹可宽(1908——1950),塘坝乡人,中央军校第六期工兵科毕业,历任国军第五师工兵营排长、连长、营长等职。七七事变后在河北、山西一带参加抗日战争。在中条山战役中,尹可宽等以二百余人抗击日军千余人,肉搏战达一昼夜。尹可宽的头部被弹片击中,差点痛昏死过去。尹可宽忍痛将伤口简单包扎后,继续指挥作战。虽然中条山战役以国军失利而告终,但此战役后尹可宽被授予了甲种乙等干城奖章。抗战胜利后,尹可宽因伤势过重加中校衔而退役返乡,回家乡后曾在家门口撰对联一幅“忆当年投笔从戎,铁马金刀,为革命,为民族,拚个汗尽血干,到头来算赢得工兵中校;喜今日归田卸甲,畜妻课子,或赋诗,或饮酒,无不神怡心旷,斯时也将自傲为皇上人。”
范伯超(1901—1997),武德乡德面坝(今巡司镇德面村)人,民国10年毕业于杭州笕桥空军飞行学校,后留学意大利和德国,黄埔军校第9期学生。在抗战期间,先后任中国空军第六、第八、第十一航空大队队长,曾多次驾机在湖北、湖南前线与日寇作战,曾击落过日军飞机,累立战功。民国三十三年(1944),受中国空军总部委派在新津筹建航校,出任教务长。抗战胜利后范伯超曾任驻苏联大使馆武官、国民政府民航局安全处处长,1949年后到了台湾,曾任国民党空军少将高炮司令。在上世纪90年代,范伯超曾多次回家乡探望,并捐资修建学校等。
郭伯筠(1906——1950),落木柔乡土地坎(今属联合乡)人,曾任高县三小(今镇舟镇小学)校长,后考入黄埔军校,民国二十六年(1937)毕业后被授予少校军衔,先被派往四十一军孙震部队任少校参谋,随四十一军转战于山西、河南、山东、湖北等省,先后参加了娘子关战役、滕县战役、韩庄战役、信罗战役和两次随枣战役,累立战功。郭伯筠因在抗战中负伤于民国三十年(1940)返乡,后曾任沐爱县参议长、宜宾专署视察员,1950年积极参与沐爱县解放委员会组织迎接解放的活动。
在笔者写作此文时,曾力图用浓墨重彩来书写先辈们在抗战中英勇的过去,但由于年代久远、资料散失加上将士们相继离世,他们在抗战中可歌可泣的事迹已逐随着时间的流失而被掩盖。但是,时间只是掩盖了他们英勇的细节,绝对不能掩盖他们的功绩和精神!
五、胜利到来的日子
时间到了民国三十四年(1945),通过各种报刊、舆论的宣传,筠连人民在艰难生活的苦熬中,开始半信半疑地预感着抗战胜利即将来临。8月15日晚上10时许,腾川丝厂突然连续拉响了三次长长的哨声,景阳山上金钟长鸣,县政府、筠连中学的钟声也不断敲响,县政府职员和筠连中学的师生们奔走相告:“日本无条件投降了!小日本彻底完蛋了!我们胜利了!”县城里的人们拥向街头,一会儿几条主街道挤得水泄不通,街头巷尾的鞭炮声、锣鼓声、口号声、欢呼声、歌声震耳欲聋,“小日本完蛋了!”“胜利万岁!”“和平万岁!”等口号此起彼伏。腾川丝厂的哨声再次拉响,县政府的礼炮也不断轰鸣,以往寂静的夜空变得沸腾起来。
8月16日上午,筠连县政府在公园广场召开了抗日战争胜利庆祝大会,全县共有7000多人(当时筠连县城只有6000多人)参加了大会。县长张炽夫、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曾云湖及社会名流等分别上台讲话,大家呼着庆祝抗战胜利的口号。会后上街游行,人们涌向全城的主要街道,整个筠连城都在抗战胜利的狂欢之中。夜里又举行了全城的提灯游行,游行的队伍先上峰子岩,然后在夜幕中二人一列提着灯,伴随着锣鼓声、鞭炮声及宏亮的歌声徐徐下山。整个队伍顺着“之”字形的山路蜿蜒而下,在县城中举头仰望,犹如一条从天而降的巨大火龙!
8月17日正值县城逢场期,县商会组织县城里的几家袍哥码头做了一条十多丈长的巨龙,由32个人舞动,从景阳山下出发,在全城耍起了龙灯。当龙灯游行到那家门口时,主人都自发地点燃鞭炮和香烛拜龙庆贺。四乡的人民扶老携幼,带着龙灯、狮子、牛灯、车灯和花船等涌进城来参与,全县人民沉浸在抗战胜利的欢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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