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都到筠连大雪山:飞珠溅玉的清凉

七星山

从成都到筠连县大约七个小时的车程,而县城离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大雪山还有几十公里的砂石路,这一切我们并不感到意外:一切美丽的自然景观都藏在难于到达之处。因为在以前,我们对于大自然的需求太多,很多美丽的风景都成为斧下锄下刀下的记忆。

      听当地朋友的介绍,大雪山有着丰厚的植被和众多的瀑布,那应是这个暑热在都市漫延时节的一种诱惑。然而天公不作美,一大早就阴云集聚,多年的户外摄影经验让我们在大雪山山庄开始没有时间限制的休整,下棋打牌看书,各取所需。
       大雪山位于川滇两省四县(四川省筠连县、珙县与云南省威信县、彝良县)交界处,海拔1777.2米,是从未开发与砍伐过的原始森林。一位时常来此走亲访友的青年信誓旦旦地说他前不久在上面见到过金钱豹,想来1.6万多公顷的原始森林中从未有过砍伐,应该能为豹子的生存提供足够的食品。

      山高林密,物种丰富,景色也就应有所殊异。次日的阳光透过窗帘向我们打招呼,喜摄的人急匆匆地吵闹着快点,其它不好摄的正人君子依然慵懒地拾掇衣物。昨天的雨让天色格外明亮,上山的路是溯溪而上,初上路时溪水浑浊,不知上面的瀑布是哪般模样。

      石阶很是有些顽强,弯弯曲曲向上攀伸,多看两眼也会觉得累,要不是听闻山上的美丽,我想脚步会就此停留。不知从哪一级台阶开始,溪水早已变作清流,欢悦地蹦起珠玉,将一地清新的空气化为潮润。这便是乡野的气息,是儿时乡间的记忆回转显现,是旧年河畔捕鱼捉虾的黄昏来临,是都市人返朴归真的初始体验。科学的提法是森林浴,是空气浴,是负离子的补充。
坐在台阶上休息,沁凉来自石材,满目的苍翠如画家颜料的挥洒,水让绿更亮,绿树让水更蓝,相映相衬,野趣无痕,相比精致的都市园林的造作,我更爱这山野略显杂乱的景致。

      潭水微蓝清澈,水波潋滟,跳蹬子桥给了水自由奔流的空间。潭的上面是一块高达七八十米的巨石,一条清流奔泻而下,如同一棵银针自山体穿出。当地人形象地给这里取了一个名字“银针穿线”。

      沿整块巨大山岩的旁边继续上行,密林遮住了阳光,穿过树梢散落到地面的光斑星星点点,像铜钱一样,阴暗中的光亮让人有点目眩。陡峭的林间土质疏松,许多植物的根正好成了梯步,只有踩在它们上面心里才会踏实。鸟鸣和着巨大的浪涛声传来时,第二级瀑布出现在眼前,依然是巨大的整块山岩,四周较低山区多了一些不高的竹子,当地人称作“罗汉竹”,实际上是邛竹,节大竿实,适于做拐杖。南方丝绸之路上远销身毒(今印度)的主要商品中,便有邛竹做的拐杖邛杖。

七星山

飞流而来的浪花滚动着向下,水流在急速的滚动中腾向空中,溅起万千朵洁白的花蕾,似珍珠似碎玉。奔腾而下的珠玉又挟裏着雷霆般的力量,依稀记得苏东坡曾描绘过这样的景观。生于蜀地的苏子喜舞弄笔墨也喜好名山大川,在他的家乡,他应该去过彭祖山、瓦屋山还有峨眉山。他离川而经水道,也见过嘉州境内的平羌小三峡,那些崖壁上飞瀑流泉自然撞击诗人的灵感: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波。实为百步争流而下的诗意情态。这里便是珍珠瀑。

      再次穿过丛林,来到瀑布的顶端,却见瀑布流入丛林不见了踪影,而远处,黛色的群山在阳光下如远去的波浪,一层层一叠叠,煞是壮阔!
      依山而上还有万马归槽、仙女浴池、五彩池和白龙马瀑,自下而上有上千米的长度,一波十八叠,一浪万千回,是川中少见的大型瀑布。

      一路间或平或陡,而水流也或急或缓,跌宕起伏间就像是一篇大家的文章般回肠荡气,又像是一首宏大的交响乐有明丽有低沉,而在平缓交替的行走间,身体也是张弛苦悦并存,是双脚与心灵的一次审美。

      时值中午,终于走进平坦的地方。邛竹无边,接着高大的乔木,顶上是参天大树的浓荫,疲惫的身体顿觉凉爽,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欣喜,我们不用再往上攀登。休整的地方是缓缓的溪流,温顺得就像一只正在酣睡的小猫,谁曾想它经过这片密林之后竟似草原上狂奔的野马呢?

      掬一捧溪水,清冽甘甜,仰望苍穹时才发现,那片浓荫竟然是珍稀树种珙桐的繁盛枝叶。听闻啁啾的鸟鸣和如丝弦般柔美的虫声,再度想起夏夜乘凉在郊野的时候,想起用木板当床睡在窗下数星星的少年时光。

     今天的都市,虽已有了人造的凉意,可那带着烦躁声音的空调岂能和这大山中的浓荫以及浓荫下飞珠溅玉的清凉PK呢!

                                                                                                         摘自：《中国西部》2006年0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