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玉壶井
(原载《四川日报》,收入散文集《马蹄上的歌谣》) 作者:李新勇 来源:筠连新闻网
[img]禁止外链[/img] 玉壶靓影(冯勇 摄) 到达四川省筠连县当晚,友人何均虎邀我去游玉壶井。我嘴上应承着,心里却打鼓:不就是口井么,黑咕隆咚的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从住处拐出去,转了个弯,过定水河二桥,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没见到多少出租车,倒是公交车还在运营,觉得很奇怪。原来,这个年财政一般预算收入刚刚五亿的川南小城,好多年前就实行免费公交,每条线路5到10分钟一班。此地属于典型的“国穷民富”地区,遍地筠商,要买私家车,谁家买不起几辆?可就这么一项措施,就解决了城市交通拥堵问题。在筠连采风四天,从来没被堵过一次。单单这一条,就让人感觉这是一座颇具魄力的城市。
友人带我抵达一个偌大的公园。他说这玉壶公园,其实是市民广场。果然如此,灯光之下,有若干支舞蹈队在跳舞,团体健身舞、扇子舞、交谊舞、街舞……好像在上海能看到的,这广场上都能看到。舞姿各异,恍若百鸟翻飞,在夜灯之下,把广场搞得五彩缤纷、生机勃勃。音乐相互穿插交织,我们听上去感觉乱,可于舞者,似乎毫无干扰。在川南山多平坝少的地区,舍得拿出这么大一块坝子来建广场,也是需要魄力的。
玉壶井在广场边上。隔好远就听到了水声潺潺,从水声持续的时间推断,水流得很有气势。友人说:这里就是玉壶井了。我满腹不解,便问:井就是井,怎么跟溪流一样呢?友人解释说,玉壶井水流量大,源头是个大水池子,从前是筠连县城自来水的取水口,如今县城人口增加,不得不改用定水河上游的山泉,玉壶井就成了玉壶公园的一部分。
[img]禁止外链[/img] 鹤舞玉壶(黄永桥 摄)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我们沿着石阶向下走,走到水池边上,光线越发暗淡,水流声如同众僧诵经,汩汩滔滔,洪亮雄壮,尾韵完整。看不清出水口,隐约可见近前怪石壁立,多孔窍,亦多罅隙。想那流水之声如此悠扬悦耳,多半与这壁立的怪石有关。
我蘸了些井水入口,甘冽清爽,隐约能感受到石灰水的硬度。想这筠连人真是有福,躺在家里就能喝上山泉。难怪筠连的茶叶不仅国内有名,还远销海外。是筠连的好水,成就了好茶,好茶培养了茶客,茶客推动了茶叶生产。一种名为“筠连红”的红茶,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红茶。据资料解析,筠连之所以美女众多,原因是筠连人饮用的水中富含某种令肌肤润滑细腻的矿物质。在筠连,洗澡水都是矿泉水,没什么稀奇。人是靠水养起来的。有那么好的水,自然有那么好的人。
顺着友人的指点,我向泉眼方位望去。泉眼在池子正中,夜幕遮挡了视线,看不清。能看清的是池子中央有一方塔形的碑,旁边有一巨石如耕牛卧水,上面隐约有字。何均虎说,那上面写的是:“‘省斋钓台’,也就是曾省斋曾经钓过鱼的地方。”
听到“曾省斋”三个字,犹如闷热的天,额前滑下一颗清凉的甘露,穿过双眉间的空隙,滑过鼻梁,珍珠般悬挂在鼻尖上。读过民国史四川分卷的人,都不会不知道曾省斋老先生的。他是老同盟会会员,四川反清起义首领之一,策划过泸州、江安、叙府、隆昌等地起义。民国时,人到中年,曾先生逐步退隐故乡筠连,淡出江湖,却出资资助筠连有志青年如苏慕韩、刘幼甫等去报考黄埔军校。抗日时期,先生年事虽高,但不输当年“挺身以光复自任”的志向,受邀再次出山,担任四川省参议长,被誉为四川省五老七贤之一。
友人介绍说,那方碑是家乡人为铭记曾先生的恩德,集资修建的。方碑上,有杨森、于右任等名人作为晚辈的题词题记。因上个世纪那场以文化的名义、对文化的彻底捣毁,旁边许多题刻已不复存在。
自古,景因人而名,地因人而兴。因为沈从文,人们知道湘西凤凰;因为汪曾祺,人们记住高邮和打高邮边上流过的那段运河。那么,筠连呢,是因为曾省斋而记住玉壶井,还是因为玉壶井是筠连的母亲泉而顺带记住曾省斋?这问题,恐怕连筠连人自己都答不上来。仔细琢磨,这问题似乎根本就不是问题。筠连人的魄力,是由来已久的。
(原载《四川日报》,收入散文集《马蹄上的歌谣》)
作者:李新勇 来源:筠连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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