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静静的夜

蜀郡

      入冬的次日，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明朗的天气，白日里艳阳高照，天空间或飘着几朵棉絮似的白云。
      入夜以后，朝霞刚刚离去，一轮圆月便爬上梢头，清辉满撒，一股幽幽的凉气慢慢慢地浸来，气温骤然下降了许多，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便都休闲去了，只有几位花甲古稀的老人相约在园子里漫步，操场上有几个始龀孩童在嘻戏。
      我埋了头在书桌前续写一篇小说。八岁的儿子在他的房间里写着家作，不时弄出玩具的轻响，我便知道他同我一样，都没有专注于该做的事。只是他手边上放的是玩具，而我的手边放的是熏烟。我也想去斥责他几声，但都因为心里有愧而放弃。
      当我在为小说的主人公精心打造一场婚礼盛宴的时候，小家伙突然在我耳旁报告：老爸，我做完了！我舍不得打乱自己的思绪，只是冲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他却把头凑过来，装了腔念几声我的稿子，我已隐隐地觉得要糟，于是顺手捡了自己前两天创作的一些诗歌（铅字稿）给他，一方面有在他面前炫耀之意，另一方面是想让他早点离开更多一些。
      “我不懂，不看”儿子转身出去。留下我独自怅惘。
      待我将手中的活儿放下，觉得有点累的时候，才发现先前观看少儿节目的儿子此时格外的安静，我疑心他又溜出去玩了，蹑了手脚走出房间，才发现小儿已安然入睡，我扶着儿子的房门，向已熟睡的他翘了两下大拇指，胸口却隐隐的痛将起来。
      我再次回到桌前，却楞地怎么也提不起笔，心里觉得蹩得慌。于是合上书页走出门来，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半。
      诺大的一个校园，除了临街处尚有麻将机哗哗地响声，便只有几处昏黄的路灯，在冷夜里眨着慵懒疲惫的眼，于是那麻将声便独占鳌头，显得格外的刺耳。
      天空一丝云影也不见，那一轮圆月的光更加的明亮，仰望天空，繁星如织，定神细视，似赤兔飞逝，山川高耸，小河清淌，揉揉自己的双眼，越发地觉得她离我近了，似乎用三五丈之长绳，便可以系到她的腰上，又觉那月宫中碧瓦飞甍，殿宇楼阁，也愈加清晰。大门洞开处，素衣的嫦娥似已飞泻而下，一时心驰神往，感世间一切，皆是浮云，我便已不是我，我便可以飞去。
      嘎啷一声脆响，将我从遐想中惊醒，原来是麻将被推入了麻将机腹之内的巨大回响，我心里泛起一丝不快，恨这可恶的噪音扰了我的梦。
      夜，愈加深了，空气里似乎结了霜，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我拉紧大衣，也觉得冷风从我的脖劲裤袖缝里钻将进去，侵袭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想起住在地下室的母亲和侄儿，当我走到祖孙俩户外，见已安睡，才放心地走回。
     月，仍旧那么圆，那么亮，我不再回屋里去，不再在字里行间逡行，我燃上一支烟，裹紧大衣，迈开脚步，让这清朗明亮的月，伴着我在静静地夜里漫溯。
      谁愿错过这样的夜，谁便失去了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