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小山村过年习俗的记忆

春竹

                川南小山村过年习俗的记忆

                        春 竹

        父亲在解放初即参加土改工作，土改结束后，政府送往师范深造，毕业后分配到外县任教。我们记得父亲在家的时间，就是寒暑假，平时少有在家。过年虽然父亲在家，但家务事情都是母亲操持。所以，我们过年的事情，全是靠母亲张罗。

        母亲是上世纪初出生的，是旧时代过来人。尽管解放已经是新社会了，但过年那套程序，母亲还是保留着祖传习俗。而且母亲的外祖父又是广东籍人，也许还带有广东人过年一些习俗在内。

       大哥、二哥没有外出工作时，母亲都要求他们按照祖传程序过年。我很小，就在大哥二哥旁边帮忙。我们小时候都盼过年、盼过端阳节、盼“吃新”。“吃新”：谷子、玉米开始成熟了，就要选定好吉日良辰的日子，摘一两三个玉米、几吊黄熟的谷吊子，用棒或者印米、包谷的升子底，将谷子磨破谷壳成米，撒在老米里一同蒸熟，先敬天地，叫吃新。吃新就可以吃上一次不参杂粮的纯大米饭。这一习俗，是农村种庄稼人，祈求老天风调雨顺，能够丰收。上世纪90年代中间后，农村基本不再“吃新”了。
        以下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过年的习俗，现在这些过年习俗，基本上已经成为了儿时的记忆了。

        我们川南小山村儿时过年习俗是这些：

        一、首先是喂过年猪、喂过年鸡。

      过年猪的饲养，是每年进入年初或头年末就要去猪市场上（沐爱场、落木柔都有猪市坝）或者邻居家买小猪，10多斤或者几斤小猪仔养起，一年到头都要精心喂养，从饲料、猪草都要挑选，因为是准备喂来过年的。如果家里有粮食饲料就喂到腊月，如果家里饲料不充足就喂到冬月。看过好日子杀年猪，杀年猪，又叫“洗过年菜”。杀年猪要请手艺好的（刀法好）杀猪匠。杀过年猪的时候不能够让头刀菜（猪血）洒在地上。杀年猪时，要点香蜡，烧钱纸，母亲说：祝它（猪）投好胎。杀年猪那天，要请邻居、邻居、亲朋好友、杀猪时帮忙按住猪，抬猪开边等邻居友吃年猪肉，有的要摆一两桌客人。吃“年猪肉”，要选腿子瘦肉炒肉丝、保肋肉炒回锅肉、头刀菜（血旺子）煮青菜、萝卜煮串汤肉、炒猪肝等。更要请杀猪师傅好好砍一点（一块）二刀肉、宝肋肉送最亲的长辈（祖父、岳父、外公、母舅等类的长辈）。过年鸡也要精心饲养，晚上也要防被小偷盗了去。

       二、进入腊月，除已经储备好粮食等物外，家里先做好三种年货：熬麻糖、打苕粉做粉条、推糯米粑面。

       第一：熬麻糖。每一家都必须提前熬有麻糖（红薯熬的红苕糖）。以备做糕点糖果用。农村有：“早不忙、迟不慌，三十晚西熬麻糖”的儿歌，是说某人做事没有计划，腊月30晚了才熬麻糖。

       熬20斤红苕糖大概需要100多斤红苕。熬麻糖就是将红苕放进大木楻桶淘洗干净，再用大三水锅（直径三尺多）蒸满满一锅红苕，待红苕蒸熟，加水后就用棍子把这一锅红薯搅成粥一样的糊浆，再掺上磨子磨烂的麦芽浆，麦芽利水，熬红薯糖必不可少，再经过豆腐帕过滤除去其中所含的红苕渣等。再将过滤后含糖的水倒在大锅里加火煎（使水蒸发），经过长时间的煎熬，剩下的便是含糖高的红苕糖了。麻糖熬好冷后放在土坛罐子里。我们小时候外出回家来，肚子饿了，就用筷子去坛坛里撬红苕糖来吃，那味道真甜。

        熬麻糖要从早晨开始，要到晚上10点左右才能够熬好。冬天白天时间短，晚上10点已经感觉夜深了。一般熬红苕糖因为在煎熬得要守麻糖，我小时候喜欢吃熬麻糖时锅边那焦了的麻糖，所以就给着守夜。

        第二：打红苕粉。打红苕粉，是将红苕生的打烂成粉状，加水用竹竿搅拌，然后沉在大楻桶里，一两天后，把面上的水倒掉，剩下的楻桶底部的沉淀的就是红苕粉了。然后将红苕粉晒干或者炕干，就可以请出粉师傅出粉条了。待粉条晒、炕干储存好，过年炖鸡、炖肉吃。

        第三：推糯米粑面。糯米粑面，是必备的一种年货。过年初一早上抢园宝，现在还普遍存在这一习俗。糯米粑，我们老家称“猪儿粑”，也是待客人的好年货。

        三、正式进入过年倒记时。

       农历腊月二十三日，打扬尘。去竹林里选一根称展（直杆、叶子多）的小竹。颠上留竹叶，长度能够在屋子里顺得转为宜。用这根竹子，把所有屋子里的天花板、楼梁上仰望得到，手不能够摸着的扬尘扫掉，母亲还要用帕子包着头，戴上帽子打扬尘。扬尘打扫了，再打扫各间屋子。房子周围明渠暗沟、敞坝、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桌椅板凳。厕所用清水冲干净，把污水、杂草、所有垃圾清除。母亲还叫大哥把来我家的路也要培补好远一段。打扫下来的扬尘以厨房的最黑，还要把最黑的扬尘弄一点去倒在十字路口，倒在十字路口的扬尘还有讲究：要沿着路倒三小堆至六小堆，也许是表明我们打扫了卫生的吧。

        农历腊月二十三日晚，送灶神菩萨。二十三日晚上8.9点钟时，母亲把灶头再次打扫一遍，就叫我们点上灶灯（盘子里倒上菜籽油或者桐油，放上灯草，点燃）、烧香蜡、放贡品点心送灶神，母亲说希望他回到天宫给玉皇大帝说好，降吉祥。母亲也说灶神是一家之主，要待他好，灶王奶奶爱干净，要经常保持炉灶（灶神）干净。

       农历腊月二十五、六日汗（蒸）黄粑。根据当年家里粮食的多少，决定汗多少黄粑，或者不汗。我们在推糯米粑面、或者汗黄粑的米浆子时，母亲经常说，“一米不成浆”要爱惜一滴米浆子。还要推豆腐，豆腐以一升或者一升半黄豆计。将浸泡过的黄豆，用石磨磨碎，“揉沫过箩去渣，煮沸点浆成块”，豆腐做成后切小块放入加盐的清水里保存，供春节期间食用。因为豆腐的腐和富谐音，二十五磨豆腐，寓意年过得富富余余，来年的生活也富富余余。还有“二十五糊窗户”的说法，即腊月二十三扫完尘，二十五就该糊窗户了。随着社会发展多数人家已失去糊窗户的传统，但贴窗花、贴福字、挂对联是必不可少的程序。总之人们祈福旺来年的心愿是一样的。

       农历腊月二十七或者二十九，杀过年鸡。过年的前夕，民谚称“腊月二十七，宰鸡赶大集”。小时候看大哥或者伯父杀过年鸡，我必须等着扯线鸡（阎割后的公鸡）毛，鸡翅膀背后和鸡颈子鸡毛扎毽子。如果当年腊月月小只有29天，那么二十九那天就过年，所以，杀过年鸡就必须在二十七或者二十九早上杀过年鸡。母亲说，杀七不杀八。杀过年鸡，也要烧香蜡，还要扯几匹鸡毛粘上鸡血贴在正堂屋的神壁左边那里（是什么意思，至今不理解）。

       农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有时候还要上街赶集，集中采购以前没有买好的年货，如：鞭炮、春联、香烛、烧纸、赠送小孩子的各种玩具礼品、女孩子的各种头花饰物等等。这一天，集市都十分红火热闹。下午要再一次搞大扫除，桌椅板凳门窗厨房等处，进行大扫除，清理干净，晚上大家都要洗澡、洗头。

      农历腊月三十或者月小二十九，这一天都忙做年饭。早上要先煮一锅萝卜，听母亲讲，祖父在时，要煮一大锅萝卜，把肉放在里面煮。中午把煮熟了的过年猪头（有时候是半边猪头）、过年鸡、过年的一块上等肉三样放在一个盘里，猪头、鸡头朝上进行敬菩萨老祖人。敬祖时，要恭恭敬敬的敬，还要烧钱化纸，敬天、土地神，敬灶神、猪神意味祈求平安吉祥。从早到做年饭，必须弄“九大碗”菜，鸡、鱼、肉、鸭等。“九大碗”摆在堂屋正中大方桌上，全家人洗干净脸、手，穿戴整齐，合家烧香敬祖。如果是几家亲房（伯爷叔子）同住一幢住房，那还要一起敬祖，敬祖时，放鞭炮。

      敬过祖后，就吃团年饭。吃团年饭，长辈坐上方，小辈坐下方或者左右。动筷子也是由长辈先动手夹菜。团年饭吃后，大人忙收拾碗筷，小的玩毽子（表示见子见孙）换上新衣服、新帽子。

       再晚点，大人又忙“接灶神”。尔后，就开始坐等天亮“守田坎”，大人说，把田坎守好，不要让它跨了，来年庄稼才更丰收。有时候，点灯贴对联、贴门神。堂屋大门的对联与厨房门、鸡舍、猪圈等处的对联是不一样的内容。

      还有，还要捡点肉、裁点红纸条去给比较大的果树，如梨子树、柑橘树、桃子树、柿子树喂肉，缠红纸条。用刀砍个小口，将肉喂在那口里，希望这些果树来年结更多果子。

      大年初一早晨尽量不多说话，不能够说不吉利的话，特别不能够催叫别人起床。碗筷都要要轻轻拿放，以免打坏了。头天晚上大人就告诉孩子，明天早上，个人按时起来，不要等大人喊你哟！以忌讳说“还不起来”之类的话。

       初一早晨，抢园宝，就是把小钱（古时的铜硬币）或者现在的硬币包在猪儿粑里，一些粑里不放硬币，一些粑里包有硬币，看哪个得到的猪儿粑里有铜钱或者硬币得的多，说明那人今年财气旺。听母亲讲，祖父在时，初一抢元宝得硬币多的那个，当年就说家里喂的蚕子就是他喂得，这样蚕子就不会得病，蚕茧也大（这是一种心愿吧）。

       初一早晨，也要将猪儿粑先敬祖先，灶神。吃过早晨的猪儿粑，就去拜望祖先（坟墓）。中午，要吃青菜，表示一年都清爽、健康。

       元宵节还要“采青”，到自家或者别人家地里悄悄地采摘少许萝卜、蒜、葱、青菜等鲜嫩蔬菜。摘采的青菜带回家中做菜吃，意味新的一年中好运常有，万事顺意。

       正月初几头，有说财神的（土地下户后，农村还延续一段时间，现在很少有了），来到堂屋或者大门前，说些四言八句吉利的话、以讨主人家的封赏钱，主人家一般都要封红封封（里面装有钱，多的12元、少则1.20元）。也有耍牛灯的、车车灯的，主人贤惠的还要摆茶食、烟酒招待耍灯的。集镇上还有耍龙灯的...。

       正月初二起，开始拜访亲戚，互相往来，先是小辈去拜望长辈。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有一天的热闹，主要是再一次吃汤圆，在农村就没有什么热闹的了，可以上集市看耍龙灯。以前几岁时，到沐爱蒋家坝（现沐爱中坪学校附近万家房子坝子）叔外祖家玩，还看见耍牛牛灯。十五过后，过年的热闹程度开始趋于平静。但走亲访友还有，俗话说"正月不完年不完”。

       我们出来工作了，兴的是新社会的过年方式。以上这些是儿时过年的记忆。

春竹

以后将《沐爱习俗》详细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