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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夜雨
从舞厅回来,我心神恍惚,守在花店也心不在焉,脑海里尽是闪现昨晚与方浪在一起的情形。
“梦盈,你生病了?”中午张伯母送花进店,一眼就看出我的异样,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鲜花,用手掌捂住我的额头问。她以为我感冒了。“没、没有啊!”我连忙站起身来,心怦怦直跳!好像心事已被老人看出。
“那你咋了,没精打采的?”张伯母歪着头看看我的脸,有些不解。慌忙低头避开张伯母的目光,老人那目光仿佛是锋利的剑刺进我心脏,我心跳更加厉害。为了掩饰,我忙用手指轻轻梳理额前的那缕长发,然后避开老人的话题问:“伯母,伯伯的长篇小说写得咋样了?该有一半了吧!”
“你们一老一少都是书呆子。我才不管老头子那码子事呢,干脆到家里吃午饭去,你们好好聊。”张伯母额头的皱纹在微微抖动,像水里的涟漪,像曲折的路线。
“不,不......”
“干嘛?还要客气?老头子昨晚还在唠叨,说你好久没陪他吃饭聊天了。”老人与我并肩坐在沙发上,把我的手拉在她怀里。“不,不是的,雪萍要回来吃饭。”我连忙分辨。
“就随你。你这孩子!”张伯母眼角全是爱,声音好生柔和。接着补充说:“下午你也不要来了,我守着店,你安心看书吧!”老人的话像春天里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我的心坎。
“谢谢伯母!”“谢啥?咱母女!”老人皱皱眉,装作不高兴地用眼睛瞪着我说。
怀着愉悦的心情离开花店,没一丝回家做饭的念头。逛逛街吧!我对自己说,因为我想买一套衣服。
大街上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衣服惹得我眼花缭乱:这件也好看!那件也不错!然而昂贵的价格又让我心灰意冷,我包里只有两百元钱,还是我蓄积好久的。
终于,在一家削价铺里我挑选了一条粉红的连衣裙与一双乳白的皮鞋。
看着镜里的自己:雪白的颈肩、诱人的背部线条、玲珑有致的腰围及修长匀称的小腿,哪一处都是赏心悦目的风景。我全身散发出一股既甜美又高雅的气质。他会喜欢这样的一个我吗?那个方浪!我心里甜甜的想。
店员忍不住惊叫一声,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两颗眼珠儿几乎从眼眶里弹跳而出。“美女!”一声惊赞脱口而出,完全没有经过丝毫的考虑。她想不到这不打眼的衣服一到我身上就成了宝贝!
店员惊讶的表情我看在眼里,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像春花在心里怒放。“一共多少钱?”我声音甜甜的,并不时回头看镜子。
店员歪着头凝视我,像在欣赏一副美妙的图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皱皱眉,沉思片刻说:“这裙子是品牌!以往是买三百几的,也是店里要换老板才削价处理。”她停了停,仿佛有些心痛地补充:“看你也很识货,就算你两百吧!鞋子以往是一百的,就算五十。”
啊!我忍不住轻呼一声,打了一个冷噤!咋削价的都这么贵?满以为两样东西不过一百多块。看着身上漂亮的裙子,再想想包里的两百元钱,我心里七上八下,犹豫半天终于开口:“可以少点吗?”我声音很低,好像害怕店员看出我的窘态。
“就少你一点吧!再让你十块。”店员说。少十块?那也要二百四十元!可我只有两百元耶,咋办?我皱着眉头,茫茫然的想。隔了半天,我咬紧牙关,狠下心说:“就两百,多一分也不要。”我一边说,一边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唉!真是卖得心痛,整整赔了一百元。没有法子!明天别人就要房子。”
以两百元的价格买成这裙子与鞋子,我心里别提有多美。阳光一下明媚许多,街道也宽敞不少。
一进家门我就迫不及待地打扮起来。
雪萍刚进家门,眼睛睁得大大的,歪着脑袋将我从头到脚打量。终于,她忍不住大笑起来,开始是两手舞动,接着用手紧紧捂住肚子,像是笑痛了肚子!好半天才止住笑声:“妈耶!笑死我了。”
“笑个啥子嘛?你不也常常这样用?”我生气地翘起弯弯的嘴角,气鼓鼓的。
“这哪是在化妆?是在扮鬼。嘴唇红得像才吃了猪血......”停了一会儿,雪萍又说:“你可能连营养霜也没有抹吧?”
“还要营养霜?”我回过头来,看看雪萍,好奇地问。平常我从来不用雪萍的化妆品,当然就不懂了。“呆子!除了卖花与看书,你还知道啥?”雪萍弯腰随手拿起地上的洗脸盆,递给我:“把脸洗了,我帮你化妆。像个妖怪!”
“要不得啊?”我有点不情愿地接过盆,扬头问。
雪萍冲着我摇摇头,侧身坐在床沿,然后慢悠悠的说:“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啊!”“嘀咕个啥?”我听出她话里有话。用眼睛狠狠扫了她一眼,很不情愿地从她手里夺过盆接水。
“没有啊!”她站起来笑眯眯地注视着我,在我身上左看看,右看看,这还不打紧,她干脆用手掌托起我的下巴,一动不动地盯住我。
“你烦不烦?”我问。
雪萍嘻嘻一笑,调皮地眨眨长长的眼睫毛,弯弯的唇角轻轻一动:“今天我终于在你的身上读懂了一句话:女为知己者容。”“瞎扯!给我化妆。”我央求道。这个刁难的家伙,让她逮住机会,就会给你小鞋穿。
“好像有人这样说过:她一辈子也不会用我的化妆品。”慢腾腾的走到我面前,她弯下腰抚摸着我的脸,薄薄的唇瓣不时吐出一些风凉话。我抿着嘴,尽量压抑自己!让她说去吧!谁让她逮住‘报复’的机会呢!我暗暗想。
“化妆要分步骤:先用柔肤水柔肤,再用营养霜或者保湿的。”雪萍说。她手脚很麻利,一会儿拿柔肤的,一会儿又是保湿的,我被她搞得昏头转向,接着她又说:“用了粉底霜才用粉饼。”
我终于压抑不住了,化个妆这样麻烦!“咋那么多琐事?累死了!难怪女人比男人容易衰老。女人天天化妆,不累死才怪!”我歪着头说。
“瞎说!”雪萍笑骂道。“哪个瞎说?书上只有红颜憔悴,那有男人憔悴?”抬头望着她,我扬眉反问。
于是,我们以男女之间的话题展开了‘战争’。
“女人活得简单,如果她把幸福全部集中在寻找一个好丈夫,丈夫是她一生的依靠,好的婚姻是划算的保险、一劳永逸。”雪萍伶牙俐齿,说得头头是道。
“错,错!”我立刻说。“先不说封建社会里的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达官贵人的妻妾成群;就拿现在的社会来说,男孩子换女朋友比翻书还快,现在离婚的家庭越来越多,谁敢保证结了婚就一辈子不离?”
“算了,化啥子妆?说不定那个方浪昨晚就已经换了几个女朋友。”雪萍干脆放下手里的眉笔,一脸挪揄的表情。
我急了,立刻争辩道:“我化妆关他啥子事?化在我脸上。”我嘟起小嘴。雪萍哈哈大笑:“对、对,关他啥子事?我们接着化。”
“你的眉毛很好看,不用化。眼部就保持自然的美,你的眼睛又大又圆,已经很迷人了。”
“行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化妆贵在自然:一流的化妆是生命化妆;二流的是精神化妆;三流的才是脸上。”雪萍对我说。
十分钟后,雪萍让我重新拿起镜子:“看看本人的杰作。”她得意地凝视着我说。
这是我吗?镜子里的人!那洁白的脸颊有些微红,弯弯的眉毛下嵌着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笔直的鼻梁,小巧玲珑的嘴,红红的唇瓣。“是我吗?”我转过头,美滋滋地问。
“难道是我?你原本就是美人坯子,再经过我一翻努力,当然就是‘西施’再现‘玉环’重生了。”雪萍坐在我对面,她纤细的手指托着下巴,笑盈盈地说。她那弯弯的眉毛一动一动的,像天边弯弯的悬月。
情不自禁地拿起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心如春风吹拂,有些意乱情迷了!方浪要是见到我会有什么反应?情不自禁地将我拥抱?还是视而不见我为他刻意的打扮?或许,他不会去“梦寒”!霎那间,我脑子闪过无数的想象镜头,心里多了几许茫然与恐慌。想到来去“梦寒”要用的开销,想到这里,我心口一阵绞痛,不由自主地皱紧眉头,心情沉重起来。
“咋那?谁在招惹你?”雪萍那双机灵的眼睛扫在我脸上。
“今晚你们还去“梦寒”吗?”我有些忧郁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口中的‘你们’是指雪萍与洪涛。 雪萍早就看出我的心思,故意扬起手漫不经心地梳理她那飘逸的长发,隔了好久才问:“去“梦寒”干嘛?那么远的。”
“去吧!万一他今晚又去了呢!”我脱口而出。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我凭什么说他会去?他给我什么承诺与暗示吗?
“他?他是那个?”雪萍故意扬起头,睁大黑幽幽的眼眸,装作不解。
“方浪。”我脱口而出,说完连忙把头埋得低低的,耳根霎那间热乎乎的,心湖里荡起的一圈一圈涟漪在慢悠悠扩散。
方浪?这个调皮鬼故意紧皱眉头,好像半天想不出来的样子,大概有一两分钟后,她才大叫起来:“呀!就是昨晚又会吟诗又会跳舞的那个男孩吗?的确是白马王子——,”说到这里她停了话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片刻后说:“不过,现在的男孩子换女朋友比翻书还快,谁晓得他现在换了多少女朋友?”
雪萍这话像一块石头,一下子压在我刚刚有些兴奋的心上,心情马上沉重起来!“咋那?与你开个玩笑。”雪萍用纤细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俯下身轻轻说。
“他会去吗?”我有些可怜巴巴起来。是问自己?还是问面前的雪萍?
雪萍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她拉住我的手问:“你当真动心了?”她的声音再也没有带着挪揄。
我抬头茫茫然的看着她,心里一片空白。唉!方浪的出现让我心神恍惚!什么自信什么顾虑全部消失。看着雪萍关切的眼神,我终于轻轻点点头。
“他是一个危险人物!小心被烁伤!”雪萍严肃的警告道。此刻,她眼里的天真与调皮完全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成年人的老练与成熟。
烁伤!我难道没有被烁伤吗?没被烁伤的人会忘记自我吗?我苦笑着问自己。
我的表情变化引起了雪萍的不安,她在我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我好久。终于她站起身来,轻轻捏捏我的肩膀,然后咧咧嘴冲着我微微一笑:“呆子,快做饭吧!洪涛一会儿就来了,他开车送我们去。”
啊!我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知是兴奋还是讶异。好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句:“洪涛开车送我们去?真的?”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跳起来,我体内像立刻注满无穷的能量,急切切地一把抓起雪萍的手,不停摇晃着问。
“你舍得四五十元去一趟“梦寒”?那是我们一个月的开销!”雪萍扬起薄薄的唇反问。我在日常生活里精打细算的‘本事’雪萍是知道的,以往她要是多买了什么零食或者多买一件衣服什么的,总要被我数落。
我看着雪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当我刚想要对她说声“谢谢”,话到喉管就吐不出来了,因为当我们两双眼眸相碰时,我的心被深深触动了!在雪萍的瞳孔里我看到一种无法言说的东西,它好似我们家乡那弯弯的清澈的溪泉缓缓流进心坎,那么无声无息,又那么使人感觉惬意与舒服。也许这就是友情!这就是乡情!雪萍无语地把手搭在我颤抖的肩上,我感觉那手很沉很沉,那是朋友的重量!
“别傻站着,快做饭。”几分钟后,雪萍又恢复了挪揄,朝我嘻嘻一笑说。“是,服从命令!”我脸上荡起如花的笑颜。
我一边弯腰洗菜,一边好奇地问:“你们咋晓得我要去“梦寒”?”
“你把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不晓得的是傻瓜。”雪萍“扑哧”一笑,说。
啊!我有些不服气地翘起嘴,眨着眼皮问:“有那么严重?你又不是我肚皮里的蛔虫。”雪萍停下手里的活,用眼睛扫了我一眼,慢吞吞地说:“舞厅里相视时那如痴如醉的样子!临走时那难舍难分的表情!唉!着实令人吃惊。”
我眉头皱紧,呆呆地一动不动!我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一览无余?“你全看透了!我的心思。”我的声音很小很小,如猫儿般的絮语。雪萍冲着我点点头。她做事很麻利,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在短短的时间内,把该切的菜全部切好了,她把炒菜的工作交给了我,自己去打扮。
“好香的菜哦!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洪涛还在门外,远远就传来他响亮的声音。
屋内,我忙着把菜上桌。“算你有口福,梦盈的厨艺是一流的。”因为我曾在一家名餐厅里下过厨,学会了一些炒菜的功夫,所以雪萍这样说。
雪萍与洪涛并肩坐下,两人情意绵绵的,看着眼前的他们,我的思绪又在漫游。方浪会去“梦寒”吗?他会在舞厅的门口等着我出现吗?当我进入他视线时,他会有什么反应?是一个箭步飞奔过来把我拥入怀里?还是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我?他会发现我为他刻意的打扮么?是喜欢昨晚那个朴素自然的我?还是刻意打扮的我?还是......
“咿呀!这是啥子菜?”洪涛一声惊呼打断我的思绪,把我这颗飘荡的心拉回现实。
“咋了?”我抬头茫茫然地望着对面的洪涛,盯住他好奇的问,他难道吃不成我们南方的麻辣味?
“你们北方人吃不成麻辣味?这可是梦盈的拿手好菜,在馆子里也是有名的。”雪萍冲着洪涛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用筷子夹那盘中的麻辣肉。“啊!这是啥子味?”雪萍把菜刚放进嘴里,立刻像吃了炸弹一样尖叫起来,那尖叫声似乎从这房顶直飞射云霄。
“你们是咋的?”看着雪萍与洪涛,我有些傻眼了。
雪萍站起身连忙冲向角落里的垃圾桶,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吐完她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说:“你自己尝尝。”
一块麻辣肉放进嘴里,我还来不及思考,就立刻像雪萍刚才一样向垃圾桶冲去。这是我做的菜?怎么会是这个味?原来我把佐料放错了!经过一番检查,其它几个菜也是遭遇相同的命运,它们全部进入了垃圾桶。
“洪涛,真是对不起!”我羞得满面通红,尴尬地冲着洪涛不好意思的笑笑,两手不停的来回搓捏。
“没得事!我们到外面吃风味小吃。”洪涛连忙站起身为我解围,他耸耸肩头,朝我笑笑解释:“我老早就想吃风味小吃了,可是没有恰当的机会!”“好的,我们去吃小吃。”雪萍连忙随口附合,她一把拉起洪涛的手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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