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过年吃好东西是从除夕开始的。除夕那天,把准备好的年货搬出来,该煮的煮,该蒸的蒸,该炒的炒,鸡肉、鱼肉、鸭肉、猪肉一般不会少,各种烹调方法都得用上,还要制作酥肉、蛋丸子之类好东西。母亲和三姐厨艺超好。由于各个年代和家庭条件不同,菜肴的丰盛程度各异。 饭菜准备妥当之后,就是烧佛子。农村人基本供有家神:天地君亲师位。在家神前面放一张方桌三张板凳,根据情况排着菜肴、碗筷、酒杯,燃上香蜡纸钱,家里人依次跪拜。一般磕头是要默默许下几个愿望,祈求神仙圣贤祖先的护佑。父亲说过:举头三尺有神明。所谓神圣,就是能够通晓天地自然规律,能够控制凡人命运那些高级的风物,曾经令我感到敬畏,当很多人置之不理的时候,我把神圣记在心底,偶尔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 当鞭炮放完,饭菜重新上桌的时候,一家人就团团围坐,喝酒的倒上酒,不喝酒的就喝茶。然后,拉开话匣子,抖露出一年来的收获和失败,畅谈新一年的梦想。还要三长两短地谈论别人的事情:谁家买了老母猪肉呀,谁家买了价廉物美的东西呀,谁家的女儿嫁了个白眼狼呀,谁家的儿子在外漂流浪荡呀——,年夜饭一年只有一次,必须抓住机会。交流话题多,效果好,针眼儿大的事,能扯出天大窟窿来,风能带出雨来,雨点也要滚出雷声来。 我家以前会养不少鸡,长大之后有公鸡母鸡还有一些不长蛋不下蛋的太监鸡。一部分公鸡和太监鸡卖掉。母鸡留着,它们能够生产日常生活需要的油盐酱醋。剩下的公鸡逢年过节就上桌子奉献了。鱼肉,在我家附近有一个全村修建的大池塘,随便钓两条就够了。鸭子要去市场上买,父亲30多岁就在集镇上行医找钱了,所以有些余钱买吃的东西。鸡头鸡脚鸡肚子里面的东西,属于父亲的专利,鸡腿是给奶奶啃的,母亲和兄弟姊妹只能啃骨头,不过,也香得流口水。父亲和四哥、兄弟一般会喝酒,三个姐姐不喝酒,一般我也不会倒酒,不是不敢,是不想。因为小时候在幺姑爷家喝酒,醉得一塌糊涂,从此怕了酒。直到20多岁以后,进入所谓的社会泥潭,你来我往的复杂关系,难得讲理由,所以开始喝酒,虽然没有酒量,但有点耿直的胆量。 去年我在四哥家吃的团年饭,今年也不例外,四哥出门打了10多年的工,前年在镇政府所在地修了房子,现在又考到镇上工作了,我们就不爬到老家去了,老家已经10多年没有人住了。今年的年夜饭,和前几年一样,少了奶奶,少了父亲,少了三姐。他们虽然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我们感觉他们没有走远,我们依然会为他们准备碗筷和酒杯,邀请他们一起享受一年一度的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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