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人生课

蜀郡

（张青春 《禁止外链》） 我所在的小山村只有一所村小，一到小学三年级，我们就要前往离家二十公里外的完小读书。八九岁的年龄，我和一群农村的孩子就成了“寄宿生”，周一至周五吃住在学校。那时学校食堂里有一口大锅，用来给学生蒸饭，却不提供下饭菜。这下可苦了我，只得从家里带些辣酱、霉豆腐、萝卜干之类的“干菜”，偶尔有家长中途送一次菜，则成了难得的美味。       读三年级那年，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来到新学校。走进校门，最期待的事情莫过于结识新老师了。当班主任老师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我们简直惊呆了。在小山村里长大的孩子眼中，她的美丽丝毫不亚于天上下凡的仙女：洁白的连衣裙，一头秀发随风轻舞，皮肤白皙，笑起来脸颊闪动着两个小酒窝。她的眼睛似乎会说话，从你身上扫过的时候，有一种亲切温暖的东西贴过来。在她眼里，我们能清晰地读到一种对孩子天性的喜爱和关切。她真诚的笑容丝毫没有让我们感觉到出身山村的猥琐和卑微。在我们的眼中，她宛若天使，纯洁而高雅。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我们知道了她姓肖，来自县城，毕业于一所知名师范学校。肖老师直率地说，自己本有机会留在县城的，但最终选择在山村学校支教，因为她喜欢乡村的淳朴，也希望增加自己的人生经历。接下来，我们一个个睁大着眼睛看着讲台上的新课本，渴望马上得到这些新书。肖老师仿佛没有看懂孩子们的心思，却作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她把一叠厚厚的新课本抱到角落里，然后让每个人把自家带的菜从抽屉里拿出来，统统摆到讲台上。       肖老师的这个决定顿时令我难堪起来。当然，感到尴尬的并不止我一个人。当时我的抽屉里，只有一罐霉豆腐，而其他学生或许是煎肉和咸鱼。迟疑间，肖老师已经开始催促了。陆续有一些同学端着菜走向了讲台，最后走上前去的是我、傻根子、小青哥和邻村的二华子。我们四个人手里分别端着的是霉豆腐、辣椒酱、山萝卜干、咸萝卜。这几罐物什放在煎鱼煎肉之中，如戏台上出现几个小丑。放下菜，我脸一阵灼热。       接下来，肖老师让我们取出汤匙、筷子，吩咐我们把摆在桌上的每样菜都尝一遍。煎肉和煎鱼吃起来，香喷喷的自然可人，当大家把筷子伸向几罐霉豆腐、辣酱、萝卜干时，不少同学便皱起了眉头，个别家境好的学生甚至露出鄙夷的眼神，只做了个样子，并未真的把筷子伸进罐子里。       结束这一切后，肖老师来到同学们中间，俯下身子说：“同学们，大家刚才的表现，我都看到了。其实，你们就像这些摆在桌上的菜一样，来自不同的村庄，不同的家庭，生活条件和人生经历各不相同。”接下来，肖老师意味深长地说：“我又看到，你们当中，有些同学对桌上摆着的口味较差的几罐菜并不热情，甚至有些鄙视。请大家记住：一个班是一个整体，无论来自一个怎样的家庭，家境如何，我们在这里就没有贫穷贵贱之分，大家都是平等的，在生活和学习上都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现在的一切，无论好坏，都只是父母为你们带来的，而今后的前程，则需要你们自己去努力创造，记住老师的话，未来在你们自己的手中。”       肖老师的话，一字一句，深深印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多年来，我渐渐走出了山村，走上了工作岗位，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城里人”。回首往事，我依旧忘不了那所山村学校，忘不了肖老师为我带来的那堂别样的人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