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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连载:《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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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2-2-23 18:31: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四川成都
    长篇历史小说《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第一部《王家大祠堂》(全文连载)

    全景式再现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用文字描绘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之“清明上河图”。本土原创长篇小说:《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作者: 危楼闲客

    第一部 王家大祠堂
    第一章“河东王”的由来



    1、叙州府“高衙内”的“牛人狠话”


    从清咸丰年间的1850年一直到民国中期的近百年中,在自流井(现今四川省自贡市的核心地区)一带,民间一直流传着这样几句类似民谣的话:


    河东王,河西李。


    你不姓王不姓李,

    老子就不怕你。

    说的是自流井以釜溪河为界,分为河东和河西地区,两岸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井灶群及盐场,多为王李两大盐商所有。其财大气粗,权势赫赫,乡人畏惮,皆不敢惹之。
    到了近代,曾有当地文人,茶余酒后无事,乃仿《红楼梦》开篇那首令人印象深刻的《护官符》之写法,为自流井盐场盐商世家“王、李、胡、颜”所谓盐商“四大家族”画像,编写一首类似歌谣:

    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请来河东王。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河西一家李。
    莫愁胡,黄金为瓦玉为屋。
    欢喜颜,翡翠珍珠撒满田。

    这首“山寨版”“红楼《护官符》歌谣”,所指的正是当年自流井盐商四大世家。其中,被“东海龙王”请来的“河东王”,正是排在“四大家族”之首的以王朗云为代表的“王三畏堂”;“河西一家李”,是指以李祥庵为代表的“李四友堂”;“莫愁胡”,即指胡元和为代表的“胡慎怡堂”;“欢喜颜”,则指颜晓凡为代表的“颜桂馨堂”。
    这“四大家族”,称雄盐场数十年,其资本和势力,在当时的中国,绝对堪称一流。
    “你不姓王不姓李,老子不怕你”,其反面意思就是,你若姓王,若姓李,“老子”就该怕你,或是有点怕你。不过,也有人不这样认为,他到了自流井,甚至放话:“管你姓王,还是姓李,老子都不怕你!”这话说得也真是“牛”。
    说这话的“牛人”是谁?此人姓高,单名高洋。世人又送他一个外号,叫“高衙内”,如《水浒》中那个高俅的儿子一样称呼。此人也确实算得上“衙内”,他老子是叙州府的州官。“衙内”者,换现在的说法,叫“官二代”。这“高衙内”在当地称得上一霸,叙州府管十来个县,都是他老子地盘,也是他的地盘。“高衙内”不学无术,终日游手好闲,爱好只有一样:女人,而且是美女。他放出的话是:“在叙州府的地界上,没有我高洋搞不到的东西,也没有我得不到的女人。”在叙州府地盘上,“高衙内”真算是“牛人”一个。
    “高衙内”说的“牛”话,当然不止这样一句。
    “高衙内”如此的“牛”人语录还很多。搁到现在肯定会给他编一本“高衙内牛人语录”,那才是精彩。可惜,“高衙内”还是有点生不逢时。
    没料,这些“牛话”他拿到自流井地面上就不灵了。在自流井,“高衙内”活生生栽在王家手里,这是最让衙内和他当州官的老子一辈子都没面子的事。
    那是前年元宵节闹花灯。自流井逢年过节办灯会“闹花灯”,很有些历史和传统。总之,从自流井成市起,民间就有办灯会的习俗,尤其正月十五元宵节闹花灯,那更是人山人海,盛况空前。附近州县,远至省城,乃至东边的渝州(重庆),也有人专赴自流井赏灯游乐。
    自流井元宵灯会如此有名,远在叙州府的“高衙内”动了心思,一定要来自流井赏灯。当然他赏灯之外,还有一层心思,就是“赏人”。都知道,赏灯时候,不仅华灯放彩,还会美女如云。原因是除了民间的小女子要来看热闹,就是平时极少出门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姨太太等,也破例纷纷出门观灯尽兴游玩一番。美人如云,秀色可餐。这自然是天下男人“洗眼睛”、“养眼睛”的最佳机会。
    “高衙内”执意要到自流井赏灯,他老子高知府也不好阻拦。高知府中年得子,高洋是独苗苗,又是最宠爱的三姨太生的。其父深知儿子“好女人”的坏毛病,怕闹出什么事,思索一阵,唤来两人随行。
    一个是州衙师爷“李秀才”,高知府当场给了李师爷两样东西,一样是1000两银子的银票,一样是致自流井分县县官胡某的亲笔信。另一个人是州衙的镖头武师,全叙州府功夫第一的武林高手,让他挑选8个精壮家丁,各带刀棍暗器随行护卫。
    高州官考虑很周到,儿子若真看上了哪个女子,说得好就用钱买。女人嘛,哪有用银子搞不掂的?实在不行,可以用武力抢,所以派出镖头带人随行。再不行,还有地方官分县衙门这道“保险”,可保万无一失。还不用说官场“官官相卫”优良传统,而且其时叙州府管富顺县,富顺县又管自流井,他一个州官比自流井分县高三级。
    高衙门一行10余人,三乘大轿,几匹高头大马,浩浩荡荡,一路走走玩玩,历时三天,才从叙州府到了自流井。自流井分县县丞胡某见了高州官的亲笔信,自是不敢怠慢。当天,自己分不开身,托衙门刑名宋师爷出面,在街上最有名的“鹤鸣楼酒家”摆了一桌席,招待高衙内。酒醉饭饱,宋师爷出于好心,提醒高衙内等人在自流井赏灯游玩的注意事宜,其中就顺便说了那“不姓王不姓李”的民谣。哪知高衙内并不领情,反而当众发话说:
    “不知道,这自流井归不归富顺县衙门管?”
    “当然归富顺县衙门管。”宋师爷不解其意,连忙回答说。
    “那富顺县衙归不归叙州府衙门管?”高衙内口气咄咄逼人。
    “富顺县衙当然归叙州府衙门管。”
    “既是如此,”高衙内冷笑一声,说出那句狠话:
    “这自流井既然也是叙州府地盘,我高某今天要说,不管你姓王,还是姓李,老子都不怕你!”
    宋师爷听听没出声,心里却想,这小子说话怎么这等不靠谱?算你“牛人”一个,在你叙州府地盘上牛去。哪能到了自流井,还牛B哄哄?不知天高地厚,在自流井你娃儿是怕要吃亏了。
    不过,又想起胡县丞出门时的再三嘱托,就想再善意提醒一下。但眼看高衙内与同来那一帮人,包括州衙师爷李秀才和那位镖头武师,流露出来的,都是把这里当乡镇地方打整的一脸轻蔑和不屑,似乎个个都很牛,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真个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高衙内说这狠话之后不到几个时辰,就吃了亏,而且,这亏还吃得天大。
    这话也当然被人传到了王家人耳中。最先听到的是王朗云的侄儿王坨。那时他正带领几个团丁在街面上巡视。他本想立即过来找这说屁话的叙府小子算账,后来想起四叔王朗云的再三交待,协助官府维护灯会治安要紧,到底给忍住了。没想,晚上还是出了事。
    生事的是他家的丫环秋月。那天晚上,秋月陪同王家三小姐就是王坨的亲妹妹出来赏灯。哪知刚从马房街经后山坡巷出来,还没走拢灯会最热闹的所在“灯杆坝”,就被“高衙内”一行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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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2、王家美女丫头大闹元宵灯会

    那天的元宵灯会,真是热闹非凡。对自流井灯会当年的景象,当地无聊文人总结为“三多”——人多、灯多、美女多。又有说法是“三美”——灯美、街美、MM美。其时,自流井因盐立市,盐商因盐致富,梦想来自流井淘金发财,以及携家带口,打工过日子的外来移民骤增,地方繁华景况,除了省城,非一般州县可比。如同现今的移民城市深圳等地,遍大街都是美人一样,当年繁华不尽的自流井,也多美女出入。由此,有人说,自流井既是“盐窝窝”,又是“美人窝”。据说,当年自流井大街市面,走在街上碰见美女的概率,不比现今成都的“春熙路”低(那时“春熙路”还未开埠哩)。而元宵灯会,又是自流井美女集体出动,一展风姿的最佳时段。那晚上,真个把“高衙内”看得神迷心乱,灵魂出窍,巴不得把大街上的美女一网打尽,通通带回叙州府细细享用。当然这都不过是“高衙内”一厢情愿的“白日梦”,意滛而已。
    然而,在后山坡巷口,突然看见王家三小姐和丫环秋月时,“高衙内”如同遭了电击一样,浑身一颤,又两眼放电不止。这三小姐和秋月,比较起来,真人是美人中的美人——“美女中的战斗机”!都是十六七岁年龄,那真是豆蔻年华,青春无敌啊!那姣好的面容,那魔鬼身材,那肌肤如玉,以及那举手投足只有大户人家女孩子才会有的超凡脱俗风姿气质,真让人感到是“天上才有,地下绝无”。
    “高衙内”是惊呆了,也发傻了,恨不得今夜就入洞房。最好两个一起上,来个“双飞”。从见到那一刻起,“高衙内”就弄得魂不附体,六神无主,一路盯着,看着,暗中尾随两个女子,心里猫抓猴急,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美妙女子却全然不觉,只是自个儿尽兴观灯,一路说笑。华灯下,更觉出娇态毕露,佳艳盈人。一行人渐至灯会核心街段“灯杆坝”,“高衙内”等不及了,唤过师爷“李秀才”,让他拿出那张银票,一定要其上前找两女子示富问价。
    “李秀才”觉不妥,想了想,身边摸出两枚铜元,找街上一个卖糖饼吃食的小贩,递过去,客气指着两个女子,打听其来历。自流井街面上,多有认识王家小姐的,当即就说,那是井场上有名的珍珠寺王家三小姐和贴身丫环秋月。“李秀才”一听是有名的王家三小姐,深觉这事有点难了。回来向“高衙内”回话,建议另打主意。
    “高衙内”色迷心窍,哪里肯听,眼睛一瞪,发怒说:“一千两银子,小姐搞不掂,丫头总买得到吧。我不信一千两银子,买不下一个丫头!”
    “李秀才”没法,只好再试。个人思忖片刻,来到街边一家鞋帽店,寻到店老板,拿出一个10两的银锭说:
    “掌柜,麻烦你一个事。我们是叙州府过来的,那位是我们公子.”他指了指不远站着的高洋,“我们公子看上了听说是王家的一个丫环,”他又指了指正在观灯说笑的秋月,“想用一千两银子买回去。”李秀才又扬了扬手中一千两银票,说,“我等人生地不熟,求你掌柜中间说合,事成了,这10两银子做谢礼。”
    那老板姓胡,当然认识王家三小姐和秋月,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异样,不客气说:“这事我办不到,你另外寻人去。”
    胡老板转身不理睬,心里却说:“你这等外地人真是没见过大世面,哪里知道这些年自流井王家最大的招牌就是‘不差钱'。你以为一千两银子很多?你买得下王家一个丫环?真是笑话!王家平时陪官府人等打麻将,一天的输赢,怕也不止这一千两银子!你以为一千两银子,敢在王家面前炫耀?”
    各位看官,其时一千两银子多不多?算不算有钱?按当时老百姓的财富观,一千两银子确实很多,也算很有钱。后面还将谈到,一两银子在当时的实际含金量。对大多数平民老百姓,不说一辈子,就是十辈子也怕没见过一千两银子。不过,这事搁在自流井王家,却是连小菜一碟都算不上。常言说,“打狗看主人”,其实,要说呀,买狗也要看主人。关系到王家荣耀面子,你一千两银子,怕是买王家一条狗王家当家人王朗云也未必肯卖给你!
    “李秀才”站在那里发愣,这边“高衙内”却是等不及了。他一把从李师爷手里夺过银票,径直走过去,一只手将秋月拉住,到一边一亮银票说:
    “我是叙州府州官的公子高洋,我看上了你。小丫头,你若是跟我走,这一千两银子就是你的,你答不答应?要是答应,今晚就跟我走。”
    秋月扑闪着一双晶亮漆黑的杏仁眼,先是没弄明白。等回过神,弄明白了,立时满脸通红,一把夺过那银票,撕碎揉成团,又望高衙内脸上掷去。骂道:“不要脸!”
    高衙内气急,伸手望秋月脸上一巴掌。哪知巴掌没打着,手却被秋月捉住了。又顺势一使劲,“高衙内”那只手立马骨折。周遭看客大惊,原来,这美女丫头是会武功的,而且功夫了得。
    这边镖头武师及一帮家丁刀客,见主子被打,立马朝秋月扑过来。灯会立时大乱。
    王坨得到消息,带十来个家丁匆匆赶到时,秋月正被几个叙州刀客围攻。“高衙内”抱着断了那只胳膊,在街边哭嚎,不住大叫:“弄死她,给老子弄死她!”师爷李秀才,急得在一边不住跺脚,不知如何是好。
    叙州刀客那边,都亮出了暗藏在长衣短袄里的刀棒和三截棍等兵器,秋月临时夺了街边根挂灯笼的长竹竿,左挑右挡,只是护着三小姐,不让那些叙府刀客近身,一直处于守势。
    王坨带援兵赶到,看那场面,当机立断,拨出两家丁保护已吓得花容失色的三小姐,其余者跳入圈子与叙州刀客一搏。那镖头武师见状,也留下两刀客护卫受伤的“高衙内”和李秀才,双方这才拉开架势一场恶打。王坨和秋月联手对付那武功超群的镖头武师,三个人打得兴起,干脆丢了兵器,只亮拳脚,正宗武林打法。其余,家丁对刀客,二十来人混战一团。
    这场恶斗,真是打得天昏地黑,高潮迭起。这场打斗,比过年热闹,比灯会好看。“过年”年年有,灯会隔几年也总有一回。这种打斗,几十年才碰得上一次。一些老人说,自流井几十年没见过这种恶斗了。原因是,自流井盐商一向财大势大,不说远近的地痞流氓,那时,就是如威远县黄荆沟的惯匪“周麻子”,以及富顺蔸子山的“宋天棒”,这些当地有名土匪“棒客”,也不敢轻易到自流井这块地盘上作恶生事。只有“高衙内”和他带来的外地“牛人”,不知深浅,敢在此地生事打斗。
    秋月这小丫头怎么会武功?原来,秋月的父亲本身就是个武师,而且是有名的“峨眉派”功夫。秋月四五岁就随父习武,到十岁时父亲染病身亡,秋月已学了一身功夫。父亲死后生活无着,秋月经人介绍,到王家当了丫环。起初,她个头小,体形又单薄,给派在厨房做“烧火丫头”。这有点像《杨家将》里那个也是一身武艺的“烧火丫头”杨排风,后来披甲上阵杀辽兵,很有名气。秋月当了丫头,习武仍是不断。王家平时需要家丁护院,也提倡习武。在家丁中,就是整个王家大院,除了王坨没第二人比秋月功夫更好。俗话说,“女大十变”,到十三四岁,原本瘦小不起眼的秋月,竟长得亭亭玉立,容貌姣好,加之性情善解人意,与王坨的妹妹三小姐很是合得来。三小姐指名要她,秋月就由“烧火丫头”变成了王家多少人羡慕的内室丫环。
    秋月武功出众,成了三小姐的丫环加保镖。拉开架势打,三五个男子汉也不一定是对手,这也是那天元宵节,三小姐出门赏灯,只有秋月陪同,不让其他家人护卫的道理。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全景式再现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用文字描绘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之“清明上河图”。《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作者: 危楼闲客
    第一部 王家大祠堂
    第一章 “河东王”的由来


    3、秋月施出看家本领“野道士捉鬼”

    不过,这天情形似乎有些不同,秋月与对方交上几手,便感觉对手非等闲之辈。其拳脚路数很有章法,环环相扣,几是无懈可击。也的确,那人敢在叙州府当镖头武师,也真敢不是混饭吃的,非得有点真本事不可。这武师,原本是江西武林高手,习的又是正宗的“武当派”拳术,一招一式,规范老道,又处处暗藏玄机险着。
    打了一阵,秋月对王坨高喊:“二少爷,小心!这厮是武当派路数,有点凶险!”
    原来,秋月已识破了对方拳脚路子,并知晓这种武当拳路颇有险着和杀机,怕不知路数的王坨吃亏。
    要真正讲武林功夫,只怕秋月加上王坨,两人合起来也不是这镖头武师的对手。秋月是随父亲学的“峨眉派”功夫,虽算正宗武林,但父亲去世得早,这“峨眉功夫”,等于只学了一半,未及出师。王坨习武,更是野路子拳路,多是凭爱好和感觉,这派学点,那派学点,不甚规范严谨,平时地面间打斗还可以对付,但一当遇上正宗武林高手,其缺陷就暴露无遗,占不了上风。
    不过,侥幸的是,这叙府镖头武师,在今天交手之前,就已有两处败着。
    一是他饮多了酒,中午宋师爷接风上已喝了不少,晚上吃饭,“高衙内”又起劲劝酒,不喝就发脾气,武师只好喝,最后有些过量;
    二是出事一开始,少东家已被折坏了胳膊,重伤在身,就算这场打斗中获胜,没能保护好少东家,已是他的失职。如此心里就有负担。心里有负担,自然影响临场发挥,平时十分本事,能发挥出来七八分就不错了。
    这场恶斗,从起事的“灯杆坝”,一直打到“西秦会馆”大门口。会馆的人怕惹祸,忙将两道大门关上,恶战双方的人才没有打到会馆大坝里去。没打进会馆,双方又从“西秦会馆”大门,再打回“灯杆坝”。满街人众,丢下灯会不看,只观看这场恶斗。一心要看出个结果和与王家牵扯着的最后结局。
    三个人恶斗多时,打成了一个平手。王坨看不能取胜,心里急了,对着秋月大喊:“秋月,你不要怕事,快把看家本领拿出来!出了事,有我四叔顶着哩!”
    王坨料想秋月这鬼丫头,很可能自己藏有祖传的致人死的绝招。平时他也听说过,但未曾见识过,也只是猜想而已,如今一心想胜,就顾不得其他了。
    要说起来,秋月果然有“绝招”,这是父亲生前传授的,但其父反复作过交待,只准防身,不得伤人,非万不得已不能用。所以,10余年来,她从没出过手。今日事急,二少爷王坨又发喊鼓动,一咬牙,秋月果然就使出来了。
    这是由三个招式组成的连环套,名叫“野道士捉鬼”,在武林江湖中,很是凶险。
    第一招,“开门招鬼”,先露让人不易察觉是破绽的破绽,迷诱对手上当(若明显是破绽,高手会识破,不肯上当);
    第二招,“引鬼进门”,故意失手现败着,引对手出招(此败着要似有若无,让人迷惑出招);
    第三招,“关门打鬼”,突然变招进击,直击对手要害,而且是“死着”,没有破解之法。
    秋月这套“野道士捉鬼”的看家本事,是祖传“秘招”,属“私家拳”性质,外间无所知。所以,叙府镖头武师虽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无处领教过。加之当晚“高衙内”在一边嚎叫,令其分心,又急于脱身,求胜心切,果然中招。
    见秋月偶露破绽,镖头武师便想趁机出招取胜,一个“黑虎掏心”打过来。没料秋月突然变招,闪电般施出一记“鸳鸯连环腿”。此着,迅急又漂亮,令人防不及防,正击在男人命根处。叙州武师当即倒地,其仆倒后又欲起身,被抢过来的王坨一记重拳打在脑袋上,顿时双耳出血,人事不醒。
    周围人圈子中的一众看客,顿时惊呼:“打输了!打输了!叙府刀客那边打输了!”
    又有人议论:“怕是会闹出人命来。”
    也有人说:“还是王家的人厉害,一个丫头,竟把叙州府的武师教头给打趴了。”
    见镖头武师被打倒,一帮叙府刀客均无心恋战,除两个跑得快的落荒而走,其余皆被王家的人制伏。
    王坨一把揪过“高衙内”,跪之于地,说:“喊爷爷!快喊!”
    秋月觉得开心,也过来凑热闹,对“高衙内”喝道:“喊姑奶奶!”
    “高衙内”当然不肯喊。王坨飞起一腿,踢在“高衙内”背上,“衙内”倒地,又被王坨提起来跪着,又问:“喊爷爷,喊不喊?”
    “高衙内”仍是不应,王坨火起,一脚踏下去,“高衙内”一声惨叫,肋骨立断几根。
    师爷“李秀才”怕再打下去,高洋会立时毙命,慌了神,率几个叙府刀客齐齐跪下,连声恳求说:“好汉,公子年少不懂事,我代他喊。”
    不过,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天晚上在现场遭遇并从头至尾在一旁观看见识了这场打斗的,还有一位神秘人物。这位外地来客颇有些身份和背景。他这日来到自流井,一是赏灯,二是考察各方。这场打斗的结局及王家的强势,给他印象极深极强烈。也由此为王家引出了许多后续故事。当然,那是后话。
    李秀才等几个叙州府来的人,为救少东家“高衙内”,也顾不得脸面不脸面,于是当众望王坨喊了几声“爷爷”,又望秋月喊了两声:“姑奶奶。”王坨和秋月两人哈哈大笑,方才作罢。
    王坨和秋月,两个毕竟年少,意气用事。尤其王坨这个“富二代”,学养和见识都不够,凡事凭性情,使性子的时候多,只图痛快,却没想到此番给他自己和以四叔王朗云为代表的王氏家族,带来一场极大的危机。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2: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4、王朗云看川剧的兴致被打乱

    “灯杆坝”元宵灯会那边打架时,王朗云正在珍珠寺王家祠堂后园的“大戏楼”那边,陪着一众内眷和客人看戏。王朗云从小爱看戏听戏,发家后,不再去街市的戏园,而是在自己家里看。特意在王家后园子建了一座比自流井有名的“同大戏院”还要大的戏楼,因戏楼格局宏大,颇为豪华讲究,人称“大戏楼”,逢年过节,专请各地有名的戏班子轮流唱戏。有时,兴致来了,从正月初一唱到正月十五,连唱半个月,川剧折子戏要唱几十上百台。真可谓盛况空前,不说四川100多个州县,就是省城好多官宦富商也没有这番气势和排场。
    王家看戏,还有许多排场和讲究,主人和客人面前,都摆放了一色的楠木小茶几。上面摆放了糕点小吃和时鲜菜品、瓜子之类,以及茶具烟具,任客人边看戏边品尝。夏天,有专门丫环书僮打扇驱蚊,冬天,脚下还生有火盆火笼,供人取暖。这些都是在自家院子里听戏观剧的妙处。在这方面,平时不太讲享受的王朗云倒是很在意这番情趣和享受。
    那天晚上,大家正兴致勃勃看到《长板坡》时,王家大管家康子贤走过来,对王朗云轻声报信:
    “四爷,刚才得到的消息,王坨少爷与丫环秋月,为三小姐的事与人在灯杆坝打起来了。对手听说是来自流井看灯的,叙州知府大公子高洋带来的镖头和家丁。”
    “王坨和秋月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王朗云被打断了看戏的兴致,心里有点不高兴,转脸望康管家问。
    “听说是咱们家的打赢了。”
    “咱家打赢了还找我干啥?去给牟师爷说一声。”
    王朗云头也不回,继续看戏。康大管家不敢再说什么,应声而退,去找也在戏台前看戏的牟师爷。
    不一会,就见牟师爷带着两个跟班,匆匆出了王家祠堂大门,打轿下山而去。
    《长板坡》唱完,又是“三国戏”中的《截江夺阿斗》,这些都是王朗云亲自点的,王朗云最爱看“三国戏”和“水浒戏”。
    这《长板坡》和《截江夺阿斗》,都是讲三国时蜀中名将赵云如何护救刘备儿子“阿斗”,为刘备留下“龙种”的故事。看到这里,王朗云不由得生出许多感叹,可惜一世英雄,生下个不争气的儿子,败了事业。子孙后代继位问题,近些年也一直是王朗云心病。想当年那个阿斗刘禅,文有诸葛亮,武有大将姜维,可是继位以后,昏庸无能,不理政事,没几年就亡国,自己也成了魏国的俘虏,真可惜赵云在长板坡舍命救他。刘备与“皇二代”刘阿斗反差太大,所以后世凡有不成器子孙,都说“扶不起的刘阿斗”。
    《截江夺阿斗》唱完,接下来是“水浒戏”《野猪林》。一出《野猪林》唱到一半,牟师匆匆来到王朗云身边。一看牟师爷神色严峻,王朗云知道今天这戏是看不下去了。同身边几个客人交代几句起身离开。
    王朗云40多岁,身材高大,国字脸,长浓眉,鼻梁直且长,嘴唇之下,有稀疏却略加修饰的胡须。其额头宽阔,天庭饱满,眼睛明亮有神,下巴坚毅。举止言谈中,眉宇间又总有一股威严锐利之气透出,给人的感觉是不言而威,不怒自慑。
    若有仔细观察,王朗云外形长相上还有一奇特处,这就是后脑勺至颈脖间,微微有一隆起的东西,从上至下,贯于一体。民间有传说,这就是“反骨”。正如《三国演义》中的蜀中大将魏延,“天生反骨”,其心必不正。王朗云“生有反骨”的说法,在当年盐商中很有些传说,所以后来他“打水厘局”“反官运”出事,世人皆有其因“长有反骨”而为之说。至于王朗云脑袋后面长的是否真就是“反骨”,待考。
    两人进了内室花厅,早有丫环送来热茶,王朗云喝口茶,才问:“事情有些麻烦?”
    牟师爷点点头,说:“三小姐接回来了,随我一起回来的。二少爷和秋月,以及几个参与打斗的家丁,被赶来的捕快带去了分县衙门。不过,我已给分县衙门的刑名宋师爷关照过了,事情也坏不到哪里去。如今要紧的是叙府的人那边,可能会有点麻烦。”
    “你看麻烦在哪里?”
    “那个李师爷将被打伤的高洋和镖头武师,安顿在客店里,已派两路家丁骑快马,连夜往叙州府和富顺县衙报信求救。不过,真正的难处还不在这些。客栈里那两个伤者,我也去看过,情况似不太好。”
    牟师爷看了王朗云一眼,有些迟疑,说:
    “王坨下手太重,两人至今昏迷不醒。那些人,找街上好几个名医给看过了。都摇头,说恐怕没救。分县胡县丞也寻了个医生来,看了一回,也说脉象凶险,怕是过不了今夜。眼下情形,弄不好,怕是会出人命。”
    王朗云闷头吸着水烟袋,没出声。
    牟师爷又说:“若是闹出了人命,按衙门规矩,就得关入死牢。一入死牢,日后,打救起来就会麻烦了,那案子也不是州县可以定得了的。”
    牟师爷本是官司客出身,对大清律令及衙门规矩熟悉得很。平时,王家或相关的人有什么事给“弄进去了”,上下打救“捞人”这些事,都是他牟师爷一手办理。
    这时,王朗云不再抽烟,放下银烟袋,凝神沉思一阵,才望牟师爷说:“你看这事还有没有解数?”
    牟师爷想了想,说:“我看,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不妨找郭太医出马试一试,或许有救。”
    王朗云点点头,拍板说:“那就去请郭太医,叫康管家安排轿子,立马去办。”
    牟师爷沉吟说:“这郭太医怕别人去请不动,只好我亲自打轿过去。”王朗云说好。
    牟师爷正要出门,又转头望王朗云建议道:“此番事闹得太大,叙州府那边,还有省城,恐怕四爷也得考虑如何应对。”
    王朗云点点头,又说声好。
    牟师爷紧急安排,匆匆动身,过河去接“郭太医”。王朗云也没再返后园子看戏,个人在花厅喝茶吸烟,思索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事端变故。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2:5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5、自流井奇人“郭太医”

    牟师爷连夜带两乘轿子,由两个家丁打起灯笼相随,从珍珠寺祠堂下山,从“三倒拐”,经“下桥”过釜溪河,一条“古盐道”翻过汇柴口,抄小路赶往一对山下小地名叫“二道桥”的地方,恭请“郭太医”出马救人。那地方,与自流井民国时期另一奇人,《厚黑学》著者,自称“厚黑教主”的李宗吾先生所居住的“竹林湾”相距不远。
    这里,就引出了当年自流井的一大奇人“郭太医”。
    也幸亏牟师爷当晚请动了“郭太医”出马。否则,叙州府大名鼎鼎的“高衙内”这次“自流井之行”,就不仅仅是个“杯具”,还可能变成“餐具”。
    “郭太医”其实不是正经医师,所谓“太医”,是坊间对他的称呼,或者说是“绰号”,起初带有“恶搞”的成份。没想到头来弄假成真,“郭太医”果然成了一方名医。“郭太医”在自流井地界,是坊间公认的“八大奇人”之一。其既非医道世家出身,也从没学过医,搁到现在,不说行医执照拿不到,恐怕连当个“赤脚医生”也不够资格。他从不读医书,也不研医理,弄医搞药,纯粹是无师自通,自得其道。而且,弄出的药方药引,比鲁迅先生笔下“名医”当年给他父亲治病的那些古怪药方药引,如“经霜三年的甘蔗”、“原配蟋蟀一对”、“平地木十株”、“败鼓皮丸”之类还要奇,还要怪。不过,虽是这样,医效却奇好,而且都是疑难杂症。别的太医治不好的,“郭太医”只要肯出手,灵验得很。
    “郭太医”奇方异术古怪,为人却更是古怪。40多岁了,始终单身未娶,终日守着一个老娘,几间破旧草房过日子。后来医术有名了,也渐渐有人上门提亲送姑娘,也有人上门送银子。他却一概不要,且拒人于千里之外。平日里看病出诊,不为钱财,全凭人情和心情,不分贫富,不看贵贱。心情好了,是对路的人,不仅分文不取,还倒送药剂膏丸。不高兴,不管对方是官府人家,还是豪绅巨富,再多银子也不肯。为人处事,很难打交道。
    “郭太医”不是正经读书人出身,平时也不大读书,成天在破草房及屋后一块园子里,养些怪虫怪草,旁人叫不出名称那种,世人多有不解。再后来,人们才弄懂弄明白,那是“郭太医”寻药引子、制药剂药丸药膏的“药园药库”。
    不过,“郭太医”倒是一向卖牟师爷的面子。何故?原来按坊间的排名,牟师爷在自流井“八大奇人”中,竟算是排名第一的“一哥”。常言道,惺惺相惜,英雄敬英雄,“郭太医”为人再古怪,在“一哥”牟师爷面前,他也不敢怪到哪里去。所以当晚,牟师爷一请即出。
    “郭太医”连夜坐轿子,随牟师爷来到自流井街上那家“兴隆大客栈”里。这家客店,就在“兴隆街”上,是自流井几家上等客店之一。李秀才已包下了几间客房,将“高衙内”和镖头武师分别安顿在两间客房里,几名家丁守护着,自己则在客栈大堂盼星星盼月亮,盼牟师爷请来神医为两伤者治伤救命。
    “高衙内”和武师仍是昏迷不醒,气若游丝,平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似乎随时有落气的危险。让李秀才一帮叙州人心焦,也让店老板心焦。他怕两人果真死在客店里,影响客店名声和生意。大年十五的,店里有死人,必沾晦气。
    已到了夜半二更交三更时分,才见两台大轿由打灯笼的家人引路下,停在了“兴隆大客栈”大门前。李秀才惊喜万分,慌忙出门迎接,但一看随牟师爷下轿那“郭太医”模样,心里颇有些猜疑,心想,这等人物就是所说的“救命神医”?
    只见高高瘦瘦一个黄脸汉子,粗手大脚,长相平常,一身粗布短袄,而不是通常太医或读书人穿的长衫外加皮袄或丝绒夹袍知书识礼模样。尤其是,头上不是瓜皮小帽或线帽皮帽,而是包了一块颜色已发灰的白布帕子,脚下是一双有豁口的粗布棉鞋,手里捏一根普通黄竹做成的叶子烟杜。那模样,分明是个乡坝头的一介农夫,哪有“太医”的神韵和气度。
    不过,李秀才也是心里狐疑而已,不敢有半点表露。刚才那番经历,让他深深体会到,自流井这地方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丫环,竟然把叙州府功夫第一的州衙武师打趴搞残,那真正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端不准这农夫一般的所谓“太医”,真正有起死回生的医技功夫呢。
    “郭太医”进屋上楼,两个屋子分头看了看,始终木着脸,一言不发。既不摸脉,也不问话,只看看两人伤处,试了试鼻息。就冷着脸抽叶子烟,只不吭声。
    “太医,你看是有救没救?”“郭太医”不答。李秀才慌了,朝郭太医打了一躬,恳求道:“只要能将少爷救活,礼金不在话下。”
    “郭太医”望也不望他,仍是一言不发。李秀才急了,几乎要下跪。连连哀声说:“太医,老夫求你了,不将少爷救活,我老夫怕是命都保不住了……”说罢,老泪纵横。
    牟师爷连忙止住李秀才。又将“郭太医”拉到旁边一间屋子,问道:“你看如何?”
    “郭太医”这才轻声吐出一句:“死马当成活马医。”
    牟师爷一听,心中一块石头,起码放下了半块,说:“救人如救火,怕得赶紧开方找药。”
    “郭太医”点点头。于是放下叶子烟杆,立即拿来纸笔墨砚开方。李秀才这才转悲为喜,望“郭太医”磕头。“郭太医”也不理会,闭目沉思片刻,挥笔一口气写下药方。
    “郭太医”开出的方子也确实古怪:
    1、4-5岁小儿“童子尿”一碗,而且注明必须是半夜子时以后的(幸亏此刻子时已过);2、5-8岁虎龄的前腿虎掌骨一截,注明必须是右腿,不能用左腿;3、4岁以上鹿茸一小节,注明必须是左耳鹿茸;4、6岁以上年龄驴鞭一截,注明必须要前半截;5、来自浙江舟山的正宗乌贼骨4两(非舟山乌贼骨不要);6、新鲜侧耳根(即鱼腥草)半斤。
    所有这些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弄齐。“郭太医”郑重交待说。
    这个古怪方子,除最后的鱼腥草一项属平常之外,其余按现今的眼光,都是难找之物。不说区区一个时辰,就是弄上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全中国你到哪里给找得到如此正宗,严格按年份、按产地售卖的药物?用当时斗嘴损人的说法:“你哪怕大白天打起灯笼火把也是找不到。”
    不过,当时牟师爷看了这方子,一点都没露出为难一色。牟师爷何等人物,他向来是处理难事危局的高手。他当即吩咐随身的两个跟班,又让店家唤来两个伙计,几个人分头在街市几家药铺药店照方找药。又发话说了,若是还找不齐,可骑马打轿到另一闹市大坟堡街上去寻。总之,一个时辰之内,须按方一一找齐。又说,找齐了有赏。
    牟师爷“找齐了有赏”这句话果真有效,不出一个时辰,两拨人马先后返回客栈。药方上的6样药引药物,一样不少,而且还买重了两样。一切规矩标准也完全照方而行,分毫不差。那时那些药店药铺,也真是货真价实,老幼无欺,不说不会玩那种拿马骨驴骨处理过当虎骨卖的花样,而且三年虎龄,决不会冒充五年虎龄。这些,不论在货单,还是账册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有据可查。
    药物备齐,牟师爷大喜,拿出些散碎银子,赏了几个家丁店伙计。“郭太医”接过那些玩意,一一仔细验过。于是借店内家什,刮、碎、焙、碾,个人好一番打整收拾,弄成一种黑乎乎乌几几的糊糊,分头敷在两个伤者已用白酒清洗过的伤处。又端起那一碗“童子尿”,从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个布口袋中,掏出一包说不出什么名目的粉末,叫人撬开两伤者嘴巴,将那包粉末随着“童子尿”一并灌入口中。一碗“童子尿”,足足每人灌下半碗。再从布口袋里取出几张自制的膏药,分别贴在两个伤者的肚皮丹田之上,以及两脚掌心处。
    忙完这一切,已是四更时辰。“郭太医”只说了一句:“听天由命。”便与牟师爷在一边喝茶抽叶子烟。不过看那神色,似乎已是胸中有竹。
    果然,到五更天气,原本命悬一线,气若游丝的两个伤者,情形大变。原本停滞的脉象有了,口鼻中一直感觉不到的气息也有了。尤其体质较好的武师,竟然猛地发出一声呻吟声,还微微动了下身子。
    看事情有救,李秀才等一帮叙州来客,自是又惊又喜。李秀才也顾不得身份礼节,走过来望“郭太医”又叩又拜,口里千恩万谢不止。“郭太医”仍是一言不发,依旧不理,个人抽他的叶子烟杆,也不同什么人说话。
    天明时分,镖头武师首先从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半个时辰后,“高衙内”也苏醒,躺在 上呻吟不已。众人大喜,连称“郭太医”真乃“华佗转世”,神医一个。
    “郭太医”脸上毫无表情,仍是不言不理。牟师爷心中石头完全落地,找来店老板,说是从今日起,整个“兴隆大客栈”王家全部包下来,由叙州客人随住,不再接待外客。又要安排一间上房,让“郭太医”住在这里。“郭太医”摆手不要,说:“我还是回二道桥我那狗窝去住。”说着收拾东西要走。
    牟师爷见此,也不再说,也不提谢礼不谢礼的话,知道提了也是白提,“郭太医”也不会收受。就安排轿子送“郭太医”,自己赶回珍珠寺王家大祠堂,向王朗云复命。
    王家面临的一场危机,顿让“郭太医”神奇化解。坊间都说,郭太医真不愧自流井“奇人一个”。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3:0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全景式再现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用文字描绘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之“清明上河图”。本土原创长篇小说:《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作者: 危楼闲客
    第一部 王家大祠堂
    第一章 “河东王”的由来

    6、牟师爷分县衙门“捞人”

    牟师爷走后,王朗云没再去后园子看戏,而是个人在花厅里,时而坐下来吸烟喝茶,时而又起身来回渡步,思索如何应付眼前这场意外事端。直到二更天后园的川剧散场,来客纷纷告辞,王朗云也没再回到“大戏楼”看戏。客人都是由二夫人和康管家安排送走的。
    这时,在花厅里越思索下去,他就越觉得牟师爷临出门的提醒是有道理的。此番事大,且是事情虽发生在自流井,但关键却在省城和叙州府那边。只因为被打的不是别人,是叙州知府高仁泽的独子高洋,川南一带赫赫有名的“高衙内”。
    对高仁泽这个知府,王朗云过去在省城打过一点交道,其赴叙州任后,也曾专门到叙州拜会过他。虽是交往不深,王朗云却很知道这个人。
    高仁泽,江西景德镇人,进士出身,从京城外放州县后,曾经为官湖北,后来调任四川。入川之初,先是当华阳县令。这位高仁泽,虽是书生文人,却很懂为官之道,与省督私交搞得好。华阳县令当了几年,升至叙州做了知府。此人官声不算太坏,却为人高傲,心胸狭窄,不大能容人。且溺爱独子高洋为所欲为,他宠爱放任三姨太及儿子高洋,在官场是很有名的。如今偏偏弄到了他独子头上,他岂会善罢甘心?
    王朗云前后一想,也深觉此事如牟师爷所言,事情可能会弄得天大,结局却尚难预料。不过,王朗云历世已久,能坐上“自流井盐商首富”这把交椅,也不是没经历过事的。况且,王朗云一向为人处事的原则是:不主动生事,但若是人家将事儿找上门来了,也不怕事(不过,这次事儿是王坨、秋月挑起的成份多些)。
    多年的历练,让王朗云处理事情,作风干脆、果断,不拖泥带水,且考虑的层次很深。此番王坨惹祸,事情可能的变化分几种情况,处置起来又分几种不同手段和结果,他都一一考虑思索过了。眼下的样子,不外乎四种情形,两种结果。
    四种情形:一是“人不死”,“郭太医”将两人都救转来了;二是“人死了”,但高洋“高衙内”没死;三是“死的人”恰恰是高洋;四是两个人都没救活,都死了,成了大“命案”。
    两种结果:第一是将高知府那里摆得平;第二,是知府高仁泽那里摆不平,需要惊动省督,甚至京师人脉。
    王朗云将几种情形,几种不同结果一一想过,并分别考虑好自己的思路和对策,以及分别该动用些什么关系和人物。将一切思谋完毕,已近三更时分,王朗云才返内室安寝。
    这一觉,直睡到早饭过后。醒来,听说牟师爷已返,顾不得洗漱早餐,连忙唤牟师爷进来。二夫人让内室丫环春兰煮来一大碗热气直冒的醪糟荷包蛋,与牟师爷边吃边谈。王朗云人到中年,胃口却极好,一顿可以吃三四个荷包蛋。
    听牟师爷说“郭太医”将两人救活,王朗云也大大松下一口气,面色也沉静了许多。他很赞成牟师爷将“兴隆大客栈”全部包下来,以备安顿叙州人的处置。因为估计“高衙内”有伤在身,一时走不了,叙州府还会过来人应对周旋。
    吃过早饭,在花厅喝茶,王朗云又把牟师爷找来,让他去分县衙门把王坨和秋月几个人给“弄回来”。
    “既然人没死,没出命案,还把人留着干啥?”王朗云对牟师爷说,“你去走一趟,先把人弄出来再说。至于花费,你全权处理。”又唤来康管家,给牟师爷开出几张数额不等的银票。
    牟师爷其实一直也在寻思赶紧“捞人”的事。只是这“捞人”得花银子,肯定会超出平时王朗云给他定的“100两银子之内可以自行处置,不须报告”的处置权限,所以没动。如今王朗云既已发话,他心中有底,办起来就利索得多。
    带足了银子和银票,牟师爷立即下山,往街市走。既不打轿,也不带跟班,他知道办这种事,少让人知道为好。好在王家珍珠寺祠堂,离街市也不远。一路走一路思谋,进得热闹所在,也恰好临近中午。
    牟师爷在新街分县衙门旁边选了一家“临江酒楼”,订了个安静的二楼雅座。点过了酒菜,牟师爷找老板唤来个小伙计,身边掏出几枚铜钱说:
    “小兄弟,这是点跑路费,麻烦你到分县衙门走一趟,找刑名宋师爷,就说有个姓牟的朋友请他来这里吃午饭。”
    不一会,宋师爷果真飘然而至。两人极熟,也不多寒暄客气,坐下即上菜饮酒,边饮酒吃菜边说闲话。
    喝了几杯酒,身上暖和了,肚子里有了些内容,牟师爷才从身上掏出一张400两的银票,递过去,望宋师爷说:
    “正月十五元宵节,大过年的,看你忙,也没来得及约你出来喝杯酒。今日里补上。这‘四季发财',算是给宋兄拜个大年。望你老兄新年大吉,真个儿四季发财,每季每月都有财喜。”
    牟师爷看了宋某一眼,停了停,又说:
    “昨晚上打架那桩事,你大概也知道了,人都没死。既然没出命案,我猜想大概仍会交在你手上处理。你设个法子,下午把人给放了。”
    宋师爷不出声,接过银票,看了看票上写的数目,点点头,将银票收下。想了想,又望着牟师爷说:“胡县丞那边?”
    牟师爷会意,说:“分县胡县丞那里,晚些时候,东家王四爷会亲自上门拜望。”
    宋师爷不再说什么,两人继续喝酒吃菜,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一直到把饭吃完,不再谈放人的事。酒醉饭饱,牟师爷问宋师爷要不要喝点茶,宋师爷说下午还要办事,茶不喝了,改日再喝吧。
    牟师爷就说,那样也好。又说,我在旁边“临江旅店”开了个房间,下午放人时,先来旅店给我打个招呼。宋师爷点点头,两人分手而别。牟师爷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睡,人也确实乏了累了,饭后真去“临江旅店”开了个房,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真是香,迷迷糊糊中,有人唤他。睁开眼睛一看,正是宋师爷,笑吟吟望着他说:“事情妥当了,一个时辰后来分县衙门接人。”
    牟师爷一听,瞌睡顿时不睡了,谢过宋师爷,出门雇辆轿子飞速回珍珠寺王家祠堂报信。
    王朗云午睡刚起身,在花厅里喝茶闲坐,听完牟师爷回报,很是满意。想了想,放下一直握着的银烟袋,站起身来,发话说:
    “给康管家打个招呼,立即安排十台大轿,到分县衙门接人。”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3: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7、王朗云摆平叙州高知府

    那个下午,王家大祠堂真比过年过节还热闹。整整十台大轿,将王坨、秋月,还有参与打斗而被关押的8名家丁,浩浩荡荡,前呼后拥,从分县衙门的新街,经市街最繁华的十字口、缪沟井街,再转过骑坳井街、袜子石街,在街两边市民商家围观议论之下,一路回到珍珠寺。那番情形,真有点类似当时家里有人考取了“状元”,或是有人立了军功,打马游街,炫耀乡里的味道。
    一行人轿才上走至珍珠寺半坡,未拢祠堂大门,那大门口及两边石板路上,牟师爷、康管家等安排的家丁,就哔哩啪啦放起了爆竹火炮。顿时爆竹声一片,满坡炸响,闹成一片。王家老小,由王朗云带头,亲自在祠堂大门口迎候,将王坨、秋月等像凯旋英雄迎至院内。
    王朗云向来是个行事强势,喜欢张扬的人,虽说也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但他为人处事,不大喜欢讲究中庸,提倡内省的儒家,而更推崇个性鲜明,作风强势、讲究规矩的法家。不论是当初创业,还是敛财致富以后,一心要发展振兴王家祖业,为王家光宗耀祖,始终是他头脑中第一位的事。昨天夜里元宵灯会出事,虽说是个突发事件,但处置起来,他王朗云也要变成在整个自流井,在富顺县、以至全叙州府,对他王氏家族有利的事态来,打出他王家的威风,闹出他王家的气势。这一点,王朗云他果然做到了。
    当天晚上,王家又大摆酒席,为王坨等接风压惊。王朗云还发了些帖子,请了井场上商界人物,以及一些知名人士赴酒宴贺酒。酒宴一番后,又在后园子看戏消闲,威远县城有名的“黄家戏班”所拿手的折子川剧,唱了一个又接一个,一直唱闹到三更时分才兴尽收场。
    当然,王朗云也没忘牟师爷当面向分县衙门宋师爷答应过的,晚上登门拜望胡县丞的事。他陪客人走不开,托了一位可以在胡面前说得起话的神秘人物代为前往拜望,送出的礼物,也是一张银票,具体数目不祥。
    且说“高衙内”和叙府镖头武师,仍躺在“兴隆大客栈”里养伤,由李秀才一行人守护着。“郭太医”亦由牟师爷派人接过来两次。来时望望两个伤者,走时留下点药膏药丸,吩咐几句,并无多话。两个伤者情形是一日比一日好。也多亏“郭太医”那些神奇而不知路数的药方药丸的奇效,仅仅到了第三天,两人都能进一点饮食了,只是仍无法下床。
    然而到了第五天,事情突然出了变故。早饭后,牟师爷留在客栈照料(实为监视)的一名家丁,匆匆赶回珍珠寺祠堂报告说,天明时分,叙州府那边来了一帮人,用轿子将“高衙内”和镖头武师两名伤者秘密接走了。李秀才及几个叙州刀客也随即离店出走,去向不明。
    牟师爷一惊,赶至“兴隆大客栈”,找店老板详细询问。店老板也说不明白,只说是那帮人,一口叙州话,还带有叙州衙门的捕快甚至几个官军兵勇,将两个伤者强行接走。一路通行无阻,无人敢阻拦。牟师爷听罢,情知不妙。
    牟师爷赶回珍珠寺祠堂向王朗云报告情况。王朗云思索片刻,与牟师爷商议下,派得力家人王升带一名家丁,两人乘快马向叙州方向追去,打探情况。
    王升两人快马沿通往叙州府官道一路追去。到出境后的一个盐税关卡,守卡的厘丁头目,王升认识,就告诉他说,那一行叙州府人马,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由一个哨官,带着一队官军护卫,并持有叙州府衙门的关防,任何关卡人员都不得阻拦。
    王升听此消息,知道再追下去也无益,他两个人怎敢阻挡一队官兵。况且消息即已探明,回去报告东家后再作处置罢,就原路返回。
    王朗云听到确实消息后,与牟师爷说,估计叙州府那边还有名堂,须预作安排提防。
    果然,下午富顺县衙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叙州府捕人的公文其实前日已到,知县陈某因一向与王朗云交往甚好,借故压着没办。而是照自流井分县衙门那天给县衙的公文所叙,另行了一封公文回复州衙。公文上说王坨当日是应官府之命,在街头维护灯会治安,属于职责所授,奉命行事。秋月则是遭人调戏,属于正当防卫,只是防卫过度,不便拘捕。这边派人通知王朗云,提示须急作应对处置。
    当天下午,在王家“宝善祠堂”,王朗云与牟师爷、二夫人、王家三老爷(即王坨的父亲)、康管家等王家几个核心人物紧急商议应对之策。几个人商议一番后,王朗云作出几项处置:其一,王朗云本人带康管家随行,当天动身上省城,与王家驻省的师爷文子庶一起活动省督及各方;其二,牟师爷赴叙州府打探情况并尽力周旋;其三,王坨及秋月几个当事人暂避乡下,以防万一。
    王朗云第二天一早,就起轿带着康管家一行,去了省城。牟师爷带一个跟班,也去了叙州府。
    10余天后,王朗云从省城返回自流井。此前两天,牟师爷也从叙州返井。至于省城及叙州府活动详情,找了哪些人,动用了些什么关系。都属于王家最高核心机密,王家从没有透露。不过,一切迹象表明,事态正按王家的设想进展着。叙州府捕人办案的公文始终没能执行,不管富顺县衙,还是自流井分县衙门,也从来没有捕快来王家捉人。一切事端似乎都偃旗息鼓,局面也恢复平静。
    三个月后,省城官场有消息传来,叙州府高仁泽知府,调任成都府任知府,得到了他多年想得而始终未能得的那个显赫职位。已经伤愈的“高衙内”自然随老子去了省城。
    那位镖头武师,虽然已无康复,但已无力再作衙门武师,被高知府打发了一笔安家费,回了江西老家。又有坊间消息说,其实那笔安家银子,是王朗云拿出来的,而且比较丰厚。
    直到此时,人们才看明白,元宵节灯会那场打斗,变成了一出外间人怎么也看不明白的“无间道”大戏。一个堂堂的州衙知府的官位升迁调动,竟然能由一个县衙之下,分县衙门管辖的盐商来暗中操控决定!世人自是称奇不已,对王朗云的能量更是另眼相看。
    再以后,又有坊间消息传来,说高知府之所以被摆平,是走了省督院的路子。而省督之所以买账,这一切,是王家在省城乃至京师各方暗中活动的结果。
    整个事情,王朗云为代表的王氏盐商家族,成了最大的赢家。坊间都说,王朗云能摆平堂堂的叙州知府,靠的是王家财大势大,银子极多。
    那王氏盐商家族当年到底有多少财富银子呢?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3: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8、自流井王氏盐商家族到底有多少财富
    还是元宵节闹花灯那天晚上,“灯杆坝”那家鞋帽店胡老板,对叙州府李秀才说那句话说得有力量:“这些年自流井王家最大的招牌就是‘不差钱。”
    中国古代,世人说一个人有钱,爱用一句“坐拥万金”来形容。到了近当代,又从改革开放之初的“万元户”,到“百万富翁”再到“千万富翁”、“亿万富翁”,都是指一个人很有钱。
    自那些年“总设计师”提倡“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之后,当今中国也确实有一批人“先富了起来”,也有更多的一批人“正在富起来”。世上之人,包括媒体,对那些“先富起来一族”拥有财富的具体数目,始终大感兴趣。比如每年的《福布斯中国富豪榜》、《胡润中国富豪榜》,一经公布出来,就很吸引大众眼球。
    所以,有必要先介绍王家当年的财富数字,首先满足诸君的“兴趣点”,触动一下世人敏感的“财富神经”。
    自流井王氏盐商家族当年究竟有多少钱?王朗云当年被称为“富甲全川”,这是从民间到官府,以至到朝廷中央都认可的。先讲一个官方史料上查之有据的典故。
    王朗云后来为“反官运”事情,与四川总督丁宝桢斗法,这“民告官”的官司一路打下去,一直打到清皇朝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那里。丁宝桢在控告王朗云的一份奏折中,有“富甲全川,私通六部”这样两句经典之言。据说,慈禧读奏折读到这里时,说了两句很让人印象深刻的话:
    “富甲全川算他有钱,六部是咱们的耳目,岂能私通?”
    慈禧这两句话很经典,很值得玩味。其复杂深刻含意,这里暂且不表。不过,起码说明连最高权势人物慈禧自己,不单是知晓并且也承认王朗云确实很有钱。
    王朗云家族当年拥有财富的具体数字,遍查官方资料,也没有准确数字。这里提供几则辅助性史料,让读者自个去推算比较,也能略窥全貌。
    其一,21世纪初,自流井王家后人,编辑了本《王三畏堂家族史》。据这部《家族史》(引号以内的,都是原文)记载,王家后代王子麟曾对儿孙讲过:“王三畏堂在王达之极盛时期每天收入是一挑银子,重达80公斤(旧时每斤为16两制,照此计算年收入白银90余万两)”。这还是指与盐业有关的井灶枧号收入,还不包括大量的土地收租及其他。而“王达之时代”,还不是“王三畏堂”的最鼎盛期,王家最辉煌最鼎盛是“富一代”王朗云时代,其“日收入”当然更高。
    其二,也是这部《家族史》记载,王朗云死后,儿子、孙子,一直到曾孙都是“一子单传”,其曾孙王云沧,“占三畏堂股权最大,为16.7%”;股份排第二的,是王筱酥。“据王子麟之三子远矣回忆,筱酥分得王三畏堂股权的11.1%。之初,家存银子六千多万两”。而王朗云时代,不仅更鼎盛,更富有,而且没有分家分股,其总资产,达到乃至超过“亿万两银子”大有可能。退一步说,几千万两银子是肯定有了。
    史料记载,被称为晚清中国最大的富豪,“红顶商人”胡雪岩(其生卒及事业发达年代比王朗云晚10余年),人生巅峰时刻,其个人财富达3000万两银子。若拿这个被称为“中国首富”的胡雪岩,与自流井盐商王朗云比较,似乎还是要逊色一点。只不过,胡雪岩是在上海与江浙这些大地方,知名度因之更大。而王朗云是在偏远的四川内地自流井那种小地方,当时及后世知晓者不是太多。
    其三,再引用点当年老外的一手资料。“鸦片战争”后,中国被迫对外开放,“五口通商”,后来,四川重庆也有了外国领事馆。当年驻重庆美国领事馆总领事,也听说了自流井盐业发达和盐商经营能耐和有钱的消息,遂亲自往自流井考察。这位老外实地考察后,给美国国务院写了一份报告。这份考察报告,后来以《论四川盐火井》为题,发表在香港《商务报》上。其中就提到有名的王、李两大盐商。报告云:“现自流井有二商人:一姓王,一姓李。王处有锅四十口,每日出盐四十引,粒子、锅巴并做。做成之后,俱在泸州销售,是处有督销官盐局。每引售价,白银九十两至一百两。倘在贵州武川,售价约银三百六十两至四百两,较官价约涨四倍矣。”
    美国总领事说的王姓盐商,正是王朗云家族。按美国重庆领事馆的数据,王家每日出盐40引,按一年365天计算,每年王家出盐达14600引之多。这一万多引食盐,按官价也有140多万两银子的进账,若是按市场私价,“较官价涨四倍”,其年入可能高达600万两银子之数。这个数据与王家《家族史》上的数据可以互为印证。这也是自流井盐业状况及王、李两大盐商第一次出现在外国官方纪录及海外报刊上。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9、王朗云的家底竟能打造几支“北洋舰队”?

    特别提醒各位看官注意的是,这里说的是“亿万银子富豪”,而不是现今人们通常听说的人民币“亿万富豪”,甚至也不等同于“亿万美元富翁”,以至币值更大的“亿万英磅富翁”。“亿万人民币”和“亿万两银子”,完全是两个不等值,相差甚远的概念。
    当时“一两银子”的货币价值或者说财富含金量,借用海外名家唐德刚先生在《晚清七十年》一书中提供的数据,可大概知其一二。
    同治五年(1867)近代中国第一座海军军官学校“马尾水师学堂”开办,第一期学员60人,所培养的都是第一代中国海军高级将领。这批学员中的大多数,如“甲午海战”中著名舰长邓世昌、刘步蟾等,也都后来成了“北洋海军”的精英。这批中国未来的“海军之星”在学校读书期间,除食宿公费外,每月有“饷银一两”,全年12个月,仅得饷银12两。这一两“饷银”的含金量和购买力,恐怕不止值现在人民币数百元千余元罢。否则这批“中国未来海军高级将领”,每月零花钱都不够。
    另有一个其他数据,清宫从开国以来,即在满族人中选宫女,规定无论普通旗人还中贵族人家,女孩子从十二三岁到出嫁前,都是被选对象。一旦选中入宫服侍皇帝及后妃皇子公主等,以10年至15年为限。年届出宫时,可有一笔补偿安家费,10年之内,赏银10两。15年之内,赏银15两。但一般宫女,很少做上10年的(怕的是知道宫庭内情太多),换句话说,在宫中服侍差不多10年,耗尽了青春美貌,也不过有10两银子报偿。可见,10两银子,那时在普通人家,也算得上一笔家产。
    几年之后的光绪元年(1875),北洋大臣李鸿章受命组建中国第一支现代化舰队“北洋水师”。清廷拨款落实后,李鸿章委托中国海关总税务官英国人赫德,专程返英,向当时英国最先进的“阿摩士庄船厂”订购先进船艇4船,这是北洋海军的第一批现代化军舰,即后来的“镇东”、“镇西”、“镇南”、“镇北”4舰,全部花费,总计白银45万两。
    而在此12年之前的同治二年(1863年),王朗云因“水厘局案”被富顺县官陆玑拘押,囚于二监“卡房”。为求免祸,经手下智囊及一些同乡京官合谋运作,王朗云以当年数省遭灾,“资助赈费”为名,一次性向朝廷捐款7万两银子(有说10万两)。也就是说,按当时市价,王朗云仅那件事情的一次性向朝廷捐资,起码可供“北洋水师”买半只现代化军舰。
    而稍后的光绪7年(1881年),“北洋舰队”在德国船厂订购的更先进,威力更大的两艘铁甲“主力舰”,分别配有12英寸巨炮4尊,后来成为“北洋水师”主力舰“定远”号和“镇远”号(其时也是世界五大洋中最新型海军战舰),也仅花费白银100万两。
    而按王朗云当时的家资家底,若全部变现,打造几支现代化“北洋舰队”,也绰绰有余。
    所以说,当时王朗云家族,不仅仅是“富甲全川”,简直可以“富可敌国”来形容。
    再用世界眼光来打量。据一些专家学者研究成果,早在公元1600年也就是明朝万历年间,中国的产出(GDP)即占全球的30%还多。到清朝道光元年的1820年,中国的GDP也占全球的25%左右,比整个欧洲国家当时的世界几强,英、法、德、意、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全部GDP加起来还高。当时的中国国民产出,也大致相当于当今美国经济在全球中的地位。如此打量,王朗云家族拥有的财富不说全球500强,排个全球三甲位置,大概也是理所当然。
    现在回过头来说中国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自流井盐商王朗云的富有程度,大概给她印象太深,也刺激太大,引得她说下了那句多少带点酸味,也带点怨气的“富甲全川算他有钱,六部是咱们的耳目,它能私通的”话之后,慈禧自己也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拼命搞钱弄钱。王朗云等自流井盐商卖盐巴换银子,她就卖官,拿官帽子换银子。
    也据唐德刚先生《晚清七十年中》给出的数据,慈禧从1861年“垂帘听政”开始,至光绪初年(1884),20多年间,“或明或暗的搞钱”,为自己积下“私房钱”“两万万两”(2亿两银子),慈禧太后实际成了当时中国最大的“亿万银子富翁”。
    有时在想,若是慈禧用她卖官的钱,拿出一小半银子,恐怕当时全世界所有最先进的现代化军舰,都让咱中国给买回来了。那样,“甲午海战”肯定是另一番结果(“北洋海军”自买“定远”和“镇远”号后,15年间直到海战前未再买过新的军舰,而日本海军则先后买了数艘如“吉野”号一样更快更大炮火更强的新军舰)。不用说不必赔偿银子割让台湾,恐怕日本列岛也会成为中国的4个省。再远点说,怕是连美国的夏威夷、珍珠港也给打下来了,只要中国的统治者自个儿愿意的话。
    话又说回来,慈禧珍惜她私人的很子,不肯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来为国家(其实是以她为代表的满清贵族大清江山)效力,也正常不过,不必多作责怪。人嘛,经济动物而已,“人为财死”,不管其身份地位如何,似乎都不能免俗。不过,有时在想,慈禧你自己“私房银子”不肯拿出来,去打造充实至关重要的大清舰队,你可以喊别个有大把银子拿得出来又肯拿出来的人等,比如王朗云等富商,拿银子出来办海军啊。当然,前提是得给这种拿私家银子办海军的人以个什么地位和名份。比如说给个什么官价军衔什么的,象曾国藩、李鸿章那些人一样,说不定王朗云真正肯拿出来,为国贡献一把。
    要说,王朗云还真正具有点当将军的素质,以及实际的军事指挥才能,正如各位看官在接下来的篇章中将会看到的,当年在抵御“李兰义军”的对自流井盐场围攻侵扰,在著名的“大安寨保卫战”中显示的临危不惧,坚毅果断、进退有序,指挥若定的大将风范。不仅大获全胜,获朝廷嘉奖赏赐,而且被陕西巡抚蒋某看中,欲将王朗云请到陕西主持“陕南军事”行动。可惜后来因故作罢。否则,可能出现的将是又一个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式的晚清中兴人物。这真是历史的遗憾。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4:2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全景式再现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用文字描绘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之“清明上河图”。本土原创长篇小说:《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作者: 危楼闲客
    第一部 王家大祠堂
    第二章 “川盐济楚”造就盐商“首富”

    1、“宝善祠堂”里的“富字墙”和“王字窗”

    话说同治二年(1863)年中秋节之际,地处自流井珍珠山的王家大院——王氏“宝善祠堂”,照例沉浸在一派富足、喜庆的节日气氛中。中秋节,是当时民间的大节之一,无论在官宦人家、士子商绅,乃至普通市民百姓,心目中,其地位都仅次于称作“过年”的春节。
    中秋节前两天,王家照例杀猪宰羊,订制月饼糕点,准备礼品礼金,发送请柬,从师爷管事,一直到家佣、丫环,里里外外,人进人出,一家上下忙得不亦乐乎。虽说忙,亦劳累,每人脸上都隐含笑意,喜滋滋的。何耶?原来,中秋节除了酒席不断,多了许多油荤肉食糕点菓品以及分得一份月饼外,让底下人高兴的关键地方,在于每个人都有一份东家准备的“节礼”。按其在府中的地位高下,多少不论,但每人都有一份。同时,节日期间,上门应酬拜会,留餐甚至留宿的客人多,有些大方的客人,在打牌、看戏高兴了,也会为伺候左右的丫环佣人,以至跟班、轿夫等,丢下一份“赏钱”或是“挂红”。
    这些都是过节的好处。所以王家上下,如小儿时过年一样,都盼着早日过年过节,可惜,这年节,一年只有端午、中秋、春节三次,不会变多。
    王家这座大院,是典型的清代中期建筑,始建于乾隆年间。南方大四合院格局,分前后两院,实际上是相连的两个四合院。占地颇宽,布局齐整,很有大家气象。前院作议事、会客,以及留宿来宾的客房,后院则是家族成员的内宅。与后院相连后,还有一个占地颇大的后花园,盛栽桃树、李树、花梨、桂花树、橘柑、核桃等果树,以及各季花木。也筑有人工池塘,置有楼台水榭、假山奇石、小桥流水之类景致,供家人以及一些特殊客人休憩养闲处。后院一侧,还筑有一个用上好木料建造的豪华大戏楼,供家族人及贵客佳宾观戏。王朗云终生无多的嗜好,却酷爱听书和看戏。
    在光绪二年(1876年),另选址建成规模更大,格局更宏伟的“玉川祠堂”之前,这珍珠山“宝善祠堂”,即是王氏“三畏堂”的祠堂,也是王朗云家族的居所和家族产业经营管理的指挥中心。
    古时的“祠堂”的性质与功能,与现代人对其的理解有很大的差别。过去,每个大点的家族,都有自己的祠堂,并有取堂名。这种“祠堂”,除供家族成员居住外,还兼有多种功能。按其性质,行政上是“总部”;经济上(经营管理)是“总柜房”;生活上,是“总管理处”;同时,还兼有家族祭祀、庆典,各家庭分支成员聚会议事,以及举办红白喜事等大型活动场所之功能。
    “宝善祠堂”建造的年代较早,是王家祖上所建,而非王朗云主政之“王三畏堂”鼎盛期建造,与后建的“玉川祠堂”和王氏“树人学堂”相比,无论在规模、气势、耗资,还是设计、格局、风格等方面,都不可比。
    不过,“宝善祠堂”在王朗云时代,作了一次较大的装修改造。这次装修改造,没大规模扩展地基,各旧院厅堂也没有拆旧建新。除了在前院与门厅之间建了一道“福字墙”,以及在后院新建了个豪华大戏楼外,最大的改动,只在围墙和窗户。
    先说围墙。王朗云嫌祠堂原来的围墙不高,也缺少气派,且用砖不规范。他让工匠将老墙全部拆除,又加固了墙基,然后派人去资州某地那家墙砖制得特别好的砖瓦场,专门订制的墙砖。清一色灰黑的“仿汉砖”,比普通墙砖更大、更厚、更重外,其特别之处在于,每块墙砖之里外两面,均刻有一个笔画方正,字体古朴的“福”字。王朗云家族及外人,皆称其为“福字砖”。
    用“福字砖”新砌的砖墙落成,外观上比原围墙更高、更整齐不说,整个祠堂的气象似乎也为之一变。两人多高的宽厚围墙,一色的仿汉青灰“福字砖”,厚实古朴,威严肃穆。那规格,那气派,在富贵中带有一种豪气,大家气象更够。
    这还不算,围墙落成,王朗云又让工匠在进门处的门厅与前院之间,新造了一座“福字墙”。既作“屏风”,让外人进门也不能轻易窥见院中情形,同时,又赋予某种特殊意义。之所以称“福字墙”,在于整堵墙均用“福字砖”打造不说,王朗云特地让工匠将墙之正反两面,泥灰抹平,漆上红色底子,在红底色上,塑起一个特大的凸形“福”字。前后皆有,谓之“福字墙”。现今人们在著名的新都“宝光寺”,仍可以见到这样格局和气势的“福字墙”。
    王朗云这个“创意”后来很为人称道。在中国古代,以至当今社会,“福”字的含意不言而喻。
    再说窗子。窗子是雕花空心木窗。过去有钱人家,大都是这种窗内有图案的雕花木窗,已成常态,本不足为奇。王家的窗雕,图案及做工,也不特别讲究。但细看这些经王朗云亲自审案的图案,就可以发现,每扇窗户的木格图案尽管有别,但却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图案的中心,必呈一个“王”字图形。故世人称之为“王字窗”。
    改造后的王家“宝善祠堂”,以及后来新建的“玉川祠堂”,包括那座一直由王家赞助后来被称做“财神庙”的“牛王庙”(其实是“王三畏堂”家庙),所有的窗户,都是这种“王字窗”。
    现在更名为“弘法寺”的“牛王庙”,至今还保留有这种“王字窗”。前些年有专家学者采访考察时,也亲眼见过。王家后人还拍了照片,刊于《王三畏堂家族史》中。有兴趣的朋友,现在去自贡市区位于“久安寨”山腰处的“弘法寺”,大概仍可以见到。
    “王字窗”有人说是王朗云的创意,又有说是听从了师爷文子庶之进言。“王”字意味着什么?看看汉代名儒董仲舒先生的解读即明白。董先生说,王字三横,上面一横代表“天”,底下一横代表“地”,中间那一横则代表“人”,竖起一笔,即意味,从“天”到“地”,再连接天地之间的“人”,这就是“王”。王者,帝王也。得之于天地并统治管辖世间所有之人。
    这样说来,“王字窗”暗喻象征“帝王之气”,恐怕也是王朗云当年的心思之一。不然民间不会传说王朗云“天生反骨”。当然,这种心思恐怕也非王朗云所独有。封王封侯,成王成侯,封建时代哪一个有点野心的人不梦寐以求?
    当然,还有一种解释,即王家祠堂本姓“王”,窗格上做个“王”字,也在情理之中,并不违规犯法。但就此仍可见王朗云当年心思之深沉、复杂,难用常人心思作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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