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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23 19: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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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四川成都
4、县衙捕快突临珍珠寺祠堂捕人
周捕头带的是几名马快,骑的是几匹高头骏马,行速极快,不到半天功夫,就赶到自流井珍珠寺王家大院。其时,尚未到晚饭时间,王朗云正和牟师爷坐在花厅喝茶议事。
有捕快来家捉人,而且来捉的是当家人,这在王家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天大险事恶事。珍珠寺“宝善祠堂”里,顿时大乱,内室女眷早是哭声一片,王家上下人等也是一阵张皇。
倒是王朗云自己倒显得颇为镇静,言谈举止如常。他身上那种临危不乱,越是大事险事发生,越神情冷静,从容处置的“大将之风”,到这种时候就尤其显得可贵而难得。
王朗云浓眉稍蹙,思索片刻,即让牟师爷出面安顿几位县差,然后令侄子王坨,带一乘快轿,赶去大安寨将智囊高参陆子宛接过来议事。又让一直协助主政家务的二夫人,返回内室,招呼住那些哭哭啼啼的女眷,并发话说:
“王家有事,自有天意安排,哭有何益?不许一个人再哭。”
二夫人再出来时,内室原先惊天动地的一片哭声果然止住。
这边,善于应酬的牟师爷,早就将周捕头和几个骑马捕快,一行人招呼至东厢房。又令家丁在大客厅,搬过来几把铺了厚厚丝锦座垫的太师椅,让这些差役安坐。再叫来春兰、秋月等三两个善应酬的内室丫环,笑语招呼着,一个个敬烟献茶。
这种带丝锦座垫的太师椅,平时只有公堂上的县大老爷才有得坐。况且,周捕头也亲见,县大老爷太师椅那座垫,也没王家座垫这般华贵厚实。加之,王四老爷家待客所用烟具、茶器的精美雅致,身边又有几个美女丫环笑盈盈伺候着,直弄得几个粗人出身的县差,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又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时值隆冬,院外珍珠寺山上,北风一阵紧过一阵,寒气逼人。牟师爷早让家丁搬来两盒炭火,供众差衙取暖。不一刻,又摆上酒菜。牟师爷殷勤招呼周捕头几个人说:
“几位差爷,快喝点酒吃点菜,暖暖身子。大冷天的,又赶了这么远的路,实在辛苦各位差爷了。好在已经到了事主这里,几位差爷就不用着急了,慢慢喝酒吃菜稍等。王四老爷这种身份的人,也不会跑掉逃案的,只是年岁大了,家里有些事也须交待。徜一切交待安排清爽,就随几位差爷一起赴县衙应讯,你看如何?”
说毕,一招手,一个家丁捧着茶盘进屋,用红布包好的银子早已放置妥当。
牟师爷说:“几位差爷辛苦,这是王四老爷奉送各位的一点茶水钱,望几位差爷一路照应点。”
为首周捕头的“红包”,是十两纹银,其余几位马快,每人五两。身边有美女丫环把酒献烟,且好酒好菜招待,又有现银可得,周捕头几位县衙差役当然是满脸笑容,客气得很,一切听牟师爷安排。
牟师爷这里用的是缓兵之计。他之所以如此“超规格”善待几个捕快,是在情急之下,先稳住他们,再作道理,看下步东家打算及处置如何。此时,东家王朗云的主意未定,是随之到案?还是借故逃逸避走?都须王朗云最终拿定主意。稳住了几个办案差衙,自己这边的选择余地也就大了,可从容商议应对。
牟师爷安顿好几个差衙,留下家人王升在那里周旋,自己就返花厅向王朗云禀报议计应对之策。回厅堂不久,陆子宛也乘快轿匆匆赶到。此时,“孙跛子”已外出云游,王朗云身边的心腹高参智囊,除牟师爷外,就只有这个“陆麻子”了。
当即在厅堂密室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核心主题只有一个:眼下如何“应变”?
参加这个会议的,除王朗云、陆子宛、牟师爷、康管家等人外,还有平时既可以谋事又能理事的几个家族成员,分别是王朗云二夫人王龚氏、王朗云的亲哥,排行在三的三哥,王朗云的独子王琢、侄子王坨,王坨亦即三哥之子。
此时,二夫人王龚氏已成了王朗云身边的得力助手。这是王朗云刻意地安排与培养的结果。不仅家里事务,许多外间经营,交往应酬等大事,亦与之商量,有心让其历练长进。
王朗云这份考虑安排,是有原由的。王朗云事业兴旺,家中人丁却不“兴旺”,前后两房夫人,仅给他生下一个独子王琢。
王朗云中年得子,又是独苗苗,自是视为家中“掌上明珠”。王朗云一心指望其独子王琢日后要么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要么子承祖业,让家产更上一层楼。可惜王琢虽是自幼聪慧,却生性柔弱,不思上进。尤其要命的是,这种习性,随着年岁增长,愈加明显。读书习文上,不喜正统的经史子志,却偏好风花雪月,吟咏山水一类的诗词,尤恨科举应试的“八股文字”。如此,学以进仕的前程自然无望。
王琢在古典诗词方面,倒是很有些素养和功力,尤喜南唐后主李煜的诗词。说来有趣的是,王家春兰和秋月两大内室丫环的名字,就是王琢给取的。那年他才13岁。小王琢选用的是李煜词中的名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之开首四字“春花秋月”。但又称“春花”太俗,故更为“春兰”。当时,王家里外都夸王琢有学问,长大了会有出息。不过,王琢本人却一笑置之,仍是风花雪月那些爱好,不喜经史子志一类。
经营实业方面,王琢则是尤不喜欢“子承父业”之说。他从来推崇魏晋名士之风,视经商理财为“浑身铜臭味十足的营生”、“不甚光彩的勾当”,从来不屑一顾,能平时躲得开就躲开,尽管不沾染。终日只躲在后园读名士之书,习名家之诗画,个人自得其乐。弄得王朗云夫妇两人对之毫无办法。
王琢长至十五、六岁,依旧我行我素,名人作派不改,且身体瘦弱多病,王朗云对之基本上断了让其子承父业,甚至光宗耀祖的念头。但王家如此大个家业,自己年过半百,如今很需一个助手,日后也总得有个撑得起场面的传承人。
王朗云其他子侄辈也不很如人意。大哥只有两个女儿,无男丁传后,二哥早亡,留有一女;三哥有二子一女,其中一子幼时染病,是个半瘫。只有小儿子王坨可以出头干点事情,家族中对之亦寄厚望。
侄子王坨与其堂弟王琢,正好是个反面。他自幼体壮,又生性好动好强,不尚诗书,却欢喜习武打斗。
那年,读私塾蒙馆时,背不出书,被老师当众打了戒尺。谁知没挨几下,这小子竟给打得发了火,全然不管尊师敬学之礼数。老师本来说须打十戒尺,但打到第八尺,王坨躲过打来的戒尺,却反身给老师一巴掌。
这一掌打过去,老师不防,竟当场倒地摔坏了腿,遂辞馆罢教。自此也再没有老师敢进王家为师。
王坨事后被气昏了头的父亲,反绑于庭前桂花树下,当众吊打。
那年头,打骂羞辱教书老师,是很辱没门庭的“丑闻”。封建时代,有点身份的人,讲究“天、地、君、亲、师”伦理纲常,这五者皆不可侵犯。有意侵犯者,为“大逆不道”,会引起天怨人怒。所以王坨父亲震怒如此。此外,他老子还有个深层考虑,这娃儿小小年纪就如此不思进取,日后怎能指望成才,怕不做孽种才怪!
好个倔气的王坨,任父亲的棍子落在身上,不叫饶也不认错。旁边生身母亲跪在地上,先哀求丈夫不要再打,后又求儿子赶快认错。可惜,父子两人较上了劲,一个不松口,一个不罢手。眼看当天父子两人就要闹出事来——若其父的樟木棍子一直打下去,小小王坨非死即残!
骨节眼上,王朗云闻讯匆匆赶到。他见情况不对,飞步过去夺过三哥手中的棍子,又示意其下家人为王坨松绑疗伤。一场家族父子相残惨事才未发生。
在厅堂里,王朗云好言劝解余怒未息的三哥说:
“我从来相信古人所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这个道理。王坨年幼不懂事,该责骂,但一个人日后出息,非只有读书中举入仕一途。俗话说,行行出状元,各条大道通泰山。王坨生性好动,厌文崇武,我看未尝是个坏事。当今乱世之下,匪盗遍起,棒客横行,王家如此大个家业,也需要家族有这方面的人才出头,组乡勇、办团练,守我家财祖业。况且,你没见,平定太平军的曾大帅帐下,那些立下军功,受朝廷封官的将军大员,多的是当年办乡勇团练出身的民间豪杰。王坨如实在读不进诗书,今后往如此方向造就,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三哥何必如此动怒?”
一席话,说得三哥心平气消。王坨也就此走上了拜师习武,读兵书,操练作战阵法之路。其十七、八岁,王朗云就从乡下庄丁及井灶盐工中,物色了一批年轻力壮男子,又打造兵器,组成一支带有地方武装性质的家丁队伍,交由王坨操练指挥。平时值守庄院井灶,有事时一声令下,可集合出动打仗,对付点地方流寇土匪还是管用。
不过,王坨勇武有余,谋事不足,不管在井灶经营管理,还是各方应酬上,都难堪大任。这才让王朗云有了让二夫人王龚氏出来,一边历练,一边传承后代的安排。
王朗云想的是,王琢、王坨这第二代不行,他就寄希望于“第三代”——即他王朗云的孙子辈。这中间,需要一个过渡性的传承人物,这个人物就是二夫人王龚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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