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2-2-23 19:48: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9、孙跛子牟师爷密议破局之策
轿子下了大安寨后,牟师爷看时辰尚早,本想是连夜赶回富顺县城的,他想尽快将眼下自流井这边的最新情形,以及家族得到他的“六字指令”后当前的应对举措,通报给狱中的王朗云,让其心中有数。
两台轿子一前一后进入市街,穿街走巷,过了正街、新街,行至名叫“三倒拐”的叉路路口。下坡去就是过釜溪河的“下桥”桥头,走在前面的孙跛子突然停下轿子,在路口招呼牟师爷。
牟师爷亦让轿夫停下轿子,两人在路边隔轿打话。
孙跛子问:“牟兄,你是打算这就往县城赶去?”
牟师爷说:“正是,想连夜赶路,明早上午时分可抵县上,那边还许多事须打理。”
孙跛子说:“又不是赶考,早一日晚一日,往县城都差不多。不如我俩找个地方喝茶去,晚上我请你喝酒。住宿一夜,你明日一早动身,轿子走快点,天黑不到也抵达县上了,如何?”
牟师爷见此光景,料想孙跛子是有些话要同他细说,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于是,两台轿子,一前一后过了“下桥”,却没有顺官道上坡,往汇柴口坡顶走,而是拐了一个弯,一路往“炎帝宫”而去。
在“炎帝宫”大门口,牟师爷将轿子打发,赏了轿夫几个铜钱,随孙跛子进了茶园。茶园老板及众茶客见是孙跛子和牟师爷,不免投来惊诧目光。茶老板亦赶忙过来问候招呼。
孙跛子举眼四望,略作思索,吩咐说:“外面河风太大,久坐已不相宜,不如你给我送一壶好水,两碗盖碗香茗,到庙里来。我等于庙中寻个可以避风的好处所罢了。”
说完,领牟师爷进了“炎帝宫”。孙跛子和庙中“炎帝会”人等极熟。一个当值的会首当即安排了一间可以喝茶议事的清静屋子,茶馆也很快将茶水送到,掩门而去。
牟师爷不常到这“炎帝宫”茶园走动,揭开茶碗品呷了一口热茶,果然是难得的好茶好水,不禁开口赞道:“好茶,亦好水,怪不得孙先生常来此处喝茶,这茶水品位,在自流井怕是难寻第二家。”又说,“坊间常说,山间乡野之寺庙酒好喝,其实,寺庙茶配寺庙水,才是真正的上等品味。”
孙跛子见牟师爷说得有趣,也笑声应和。两人喝着茶说了一阵闲话,孙跛子才将话题引到正事上,说起今日大安寨上,二夫人对他和牟师爷那番“托孤之举”,有些感慨地说:
“华夏千年,泱泱大国,自古是礼仪之邦,国人多以脸面为重。尤其是士子豪商,富贵人家,又尤其是女流之辈。今日二夫人肯如此放下脸面,与我等二人曲意下拜,并当面托孤,此说明王家确实已至万分危难险境,二夫人为救王家大难,不得以而为之。”
孙跛子脸上带着于他不常见的动容之情,望坐在对面的牟师爷说道:
“牟兄,小弟一向也认为,君子受人之托,亦如古人所说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二夫人既将此大任托于你我,此刻,孙某更有临危受命之感,你我倒也是真该设想点什么好主意出来,解王家眼下之危难才好。这也是我将老兄留下来,住一夜再走的初衷。至于作东请牟兄喝酒不喝酒,那倒在其次。不如牟兄有何高见?”
孙跛子这番话,多少有点出牟师爷意外,这不仅是真正的肺腑之言,而且流露出的,是真心助王家脱险脱难的真情,更显其古道热肠,侠义之心。
在牟师爷看来,孙跛子的身份,多少还与自己不尽相同。自己多年为王家干事,多少也算王家的人,为东家谋计尽力,当是份内之事。而孙跛子却不同,他可以说是局外之人,如俗话所说,站得拢,也走得开。如今肯如此尽力为王家谋划设法,实是难得。
这样一想,牟师爷就点头应道:
“孙先生所言极是。牟某虽未读多少圣贤之书,但也知自古以来,凡君子贤人,就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眼下王家大难,可以说,是到了生死存亡要害关头。东家王四大人现押于县狱中,王家群龙无首,与陕商对阵起来,难免势孤。主母将重任受托于你我,我等自当尽全力以助之。不然,真有愧了王家上下。”
喝下口茶,牟师爷又带点说笑口气对孙跛子说:
“孙先生,你看这样好不好,反正我明日才返县城,无论如何,哪怕夜间不睡觉,总得把主意给想出来。至于作东请喝酒,那应当是我来作东。不管此番在这炎帝宫主意想得出想不出,今日晚间,我俩上‘鹤鸣酒楼'喝酒去。只可惜那里的‘蒸牛头'、‘蒸羊头',要早一日预订,不然,大冷天的,你我来个‘清蒸羊头'下酒,那才叫个爽!”
牟师爷这一说,孙跛子给说得笑了起来,也似给惹动了酒瘾食欲,连忙回应说:“这个天气,吃一回蒸羊头佐酒,那倒真是番快活享用,‘鹤鸣酒楼'的全品蒸羊头、蒸牛头,闻说是做得出色,可惜一直未曾真正领略,哪日闲了,真该去登门细细享用一番才好。”
“这倒不知,孙先生未曾尝过全品蒸羊头,待眼下事情大致有个头绪,孙先生,我作东请你,再带上一瓶醇美好酒,我俩喝它半天一天都无妨。”
一番闲话说完,两人才说正事。结合各方消息,牟孙两人分析眼下局势,最后得出结论,王家目前处于官府侦案,及陕商发难的两面夹攻下,按兵家所言,处于腹背受敌之态势。不过,相比之下,官府侦案办案,虽说危险最大,却是“远忧”,目前还没到危及王家根本的程度。而陕商的集体发难,毁约霸井,试图进一步挑起事端,是想借机侵占王家祖产祖业,且其势头很猛,是为“近忧”。
“近忧”于王家来说,是眼下迫近的危险,最为现实,也最是恼人,必须认真对付。况且,官府侦案那份“远忧”,着力点还在省城京城。省城有文子庶在周旋,京城有陆子宛在奔波,且一切还在未定之天,牟孙二人都插不上多少手。眼下只有对付陈兴甲为首的陕商发难,才应是牟孙二人着力的地方。
如此一分析,牟孙二人的任务也就明确起来,那就是,如何尽一切努力,迎击陈兴甲为首的在井陕商。或是打乱其布局,止住其眼下这番来势汹汹的挑衅;或是干脆以牙还牙,设个局,做个套,让其入局落套,自顾不暇,阴谋破产。
“陈兴甲趁人之危,趁火打劫,是恶人之为。且其心不正,该想个什么法子,收拾他一下才好。”牟师爷说。
“我来井时间不长,却多次听人说过,此人一贯心术不正,待人也刻薄。”孙跛子最恼恨的是,当年邓秀才病亡,陈兴甲在其中起主要作用,所以收拾陈兴甲为邓芝兰一报夺父之仇,一直是他心底之思。“此番事情起端,陈某更是居心不良,尤为可恨。”
“恶人该有恶报,自古如此。”牟师爷说,“最好也让他得不偿失,到头来也是枉花心思钱财,一切皆空。只是这主意须妙,让他防不胜防,除了认输,无路可走。”
“我也是如此想。”孙跛子点点头说,“陈兴甲不比县丞胡某,不宜用釜底抽薪之计,况且,他用的是陕帮自家力量,也无法釜底抽薪。”
喝茶沉吟一阵,孙跛子又说:
“兵法上‘三十六计'之第一计,为‘围魏救赵',这是我孙家先祖孙滨,于春秋战国时所发明,历代为兵家所推崇借用,都是公认天下第一等的好计。下午从大安寨下山,一路上,我都在想用此‘围魏救赵'之计对付陈兴甲等陕帮,最为合适。此计用得好,既阻了陈家陕帮发难诡计,也解了朗翁王家之难。”
孙跛子皱着眉头对牟师爷直言相告:“可是,我思谋了多时,却始终没寻到此计最关键之所在,那就是拿什么手段,借用什么力量,去围陕帮那个‘魏',又用什么手段来救王家这个‘赵'?这正是恼人之处。”
牟师爷没读过“三十六计”,这类兵法之书,但从古戏及说书中,也还是知道“围魏救赵”,是“三十六计”中的第一等好计,也很领悟其中妙处。如今见孙跛子对此作难,他亦深有同感。
一时,两人难在那里,都只是闷头喝茶,不再说话,牟师爷喝了两口茶,起身离座,走到窗前,举眼望窗外打望。对面楼下,是“炎帝会”处理会上日常事务的处所。正有几位不知哪个井灶上的盐工,办理了一些会上事情,从屋子里走出来,一块灰白色帕布包在头上,说笑着走往“炎帝宫”大门口。
望着这几个盐工的背影,牟师爷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心有所悟,想道:“这炎帝会的数千盐工,不是现成可借用的力量?”
如此一想,牟师爷叫出声来:“有了!孙先生,真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找自来。此正是现在可借用的力量!”
孙跛子从深思中惊醒过来,望着已经一脸喜色的牟师爷,一时没回过神来。
牟师爷回到座位坐下,望孙跛子道:“孙先生,闻听你一向与炎帝会主事人交往甚好,如今正可以借用这炎帝会的力量,向陕帮发难。你想,听说炎帝会入会的各色盐工,就有数千之多,真正闹起事来,那陈癞子一帮陕商,会有好一番招架的,定是一场好戏。”
孙跛子听牟师爷这样一说,认真思索一番,也是豁然开朗。如同那日,在珍珠寺祠堂谋得对付胡县丞的“釜底抽薪”之计一样,他一当想出点头绪来后,亦又是拍手,又是狂笑不止,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两人又坐下来商议了一些具体细节和几步安排。其时天色渐晚,牟师爷提议去灯杆坝吃火锅羊肉汤,而且可以边吃边议,谈得细致一些。不过,一定要他来作东。孙跛子心绪高兴,竟是不再推辞,爽快答应下来。两人出门,招手叫了两乘轿子,往灯杆坝一路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