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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23 19:5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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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四川成都
7、“广昌祥”盐号首遭人命案
陈兴甲从分县衙门回到“裕昌美”楼上,茶顾不上喝一口,烟顾不得抽一袋,立马安排手下人去请孙跛子,至“鹤鸣酒楼”吃饭,中饭、晚饭皆可。并发话说,如孙先生答应赴酒席,说定了时间,即安排自己平时出门那台四人大轿去接孙先生。
哪知没多久,手下人回来回话,自流井找遍,也不见孙先生踪影。而且,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孙跛子似乎人间蒸发了,踪迹全无。有人说孙跛子大概又外出云游去了。
陈兴甲好生疑惑,他猜孙跛子在故意躲他。因为照平时的习性,孙跛子外出云游三两个月不等,但返自流井后,总得呆一阵再外出。此次他才云游归来不到10天,怎么又走?
陈兴甲猜孙跛子暂时消失,其间必有名堂。这一想,心中不免又多了一丝忧虑。
陈兴甲的猜想其实不错。孙跛子的暂时失踪,确实有招数,而且这招数对准的正是他陈兴甲。
孙跛子究竟去了哪?其实也没走远,就在富顺县城。是牟师爷安排轿子,将孙跛子接到富顺县城去的。落脚地,正在县城东门的那家“福东来”客店。
就在陈兴甲派人四处寻找孙跛子不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时候,孙跛子正兴致勃勃地每天陪牟师爷品茶喝酒,谈天说地。有时,牟师爷兴致来了,让店老板二莽娃也来陪着喝酒闲吹。
二莽娃与孙跛子从未见过面。不过,平时从牟师爷,以及王祥等人的摆谈中,早已对这位舍弃“庙堂之高”,宁肯追寻“江湖之远”的饱学之士敬仰得很。对他肚子里的奇招妙计,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孙跛子来富顺县城,落脚于“福东来”,二莽娃岂止待之若上宾,就是亲生父母,怕也没有那般恭顺与孝敬。每餐饮食酒饭,客房住宿的各种细节,二莽娃都是亲自安排,并随唤随到地伺候着。连牟师爷都在一边说风凉话:
“莽娃,不用说别人,连你三哥我都没得过你如此伺候,还是孙先生福气好。”
二莽娃憨憨一笑,并不多作解释。在他心目中,孙先生真正是“诸葛亮转世”,江湖上难得一遇的传奇性人物一个。自己能有机会得以同这种人相识相处,正是三生有幸,机会难得。
孙跛子自己倒不以为意,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上至曾国藩、李鸿章等督抚大员,中兴名臣,下至三教九流,各种江湖人物,高低贵贱,形形色色,他不知打过多少交道。早是随遇而安,宠辱不惊。不过,如牟师爷一样,他也喜欢二莽娃的耿直坦荡,对人处事无城府的直爽性格。所以闲来无事,或是陪饭喝酒时,也给他讲点当年京城应试,或是在曾大帅帐下当幕僚时的几样轶闻轶事。经常听得个二莽娃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孙跛子平时长住自流井,富顺县城倒是少有来。两个人闲时无事,倘若天气又晴好,不是太冷,牟师爷就陪着孙跛子逛逛有名的“文庙”,或是到西湖边上走走,在“望湖楼”一侧的茶摊上喝茶叙谈。有时又让二莽娃陪着,到沱江边上看渔家下网打鱼,或是走街串巷淘古董旧书。更多的时候,是在客店楼上客室里对坐下来,品茶喝酒,随意闲聊海谈。那日子,真是自在得有趣。
孙跛子这次富顺县城之行,是与牟师爷商议后,刻意安排的。目的在于对陕商陈兴甲、刘子和等再紧逼一手,迫其就范。离自流井之前,两人密议之下,做了一个新的“套子”伺候对方。一切安排妥当后,牟孙两人便有意避走,以便在事情发作时,自身隔岸观火,而对手连“解套人”也寻不到一个,只能暂尝苦果。
果然,到孙跛子来县城的第五天,自流井就有王家的人赶来报信说,陕商刘子和“广昌祥”大门口发生了“人命案”。报信人说,今早清晨,某井灶一名盐工因事自缢在“广昌祥”的门楣上身也。地保及“炎帝会”均到分县衙门报了案。“广昌祥”柜台经理和一名当家丘二,已被分县衙门关押在案。
听到这个消息,孙跛子与牟师爷相视一笑,并无多话。倒是一边的家人王祥恨恨说了句:“出人命案的,怎么不是裕昌美?陈癞子那家伙实在可恨,该让他吃一场人命官司才好!”
二莽娃接过话头说:“陈癞子这种人,出10件人命官司都是活该!”
牟师爷听后没作言语。孙跛子看看王祥,又看看二莽娃,停 了停,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牟师爷打发了报信人一点茶水费,又让二莽娃安排酒饭,让报信家人吃过饭后,赶回自流井再探消息。
原来,今天清早,位于“八店街”的“广昌祥”盐号还未开门,就有路人发现,盐号大门的横楣上,吊着一个人。赶过去一看,其手脚僵硬,已经死了多时。
立时惊动了四邻街坊。叫来了地保,地保一看自己地段上出了人命案,脸色也白了。叫开了“广昌祥”的大门,过问情况,“广昌祥”的人才知道此番遭遇了祸事,一时惊得手足无措,乱作一团。
地保一面张罗着保护现场,一面让人飞报分县衙门。请来仵作验尸。
死者是个40来岁的男子,中等身材,亦不瘦弱,脸上带点病容。其一身粗布衣衫,亦有补丁,头上却有一块井灶工人常用的灰白色帕子。那番模样象个盐工。联想到这一阵常有盐工请愿闹事,有人就说:“怕是哪灶上的盐工。”
旁边立即有人附和:“这一阵‘炎帝会'盐工找‘八大号'讲理,始终没讲出个名堂。怕是这人实在想不开了,才于门前上吊。”
有人又说:“八大号的人是没个道理,现在人都死来摆起了,看拿啥子话来说!”
正说着议着,分县衙门刑名宋师爷,带着仵作以及两个捕快来到现场。当即察勘现场与验尸。验尸结果,死者除颈上的绳子勒痕外,并无其他外伤。初步结论为自缢身亡。
这时,老板刘子和也闻讯赶到了。赶紧将宋师爷和两个捕快请到“广昌祥”里面,又是敬烟又是献茶。
宋师爷是牟师爷已经事先关照过的,如今自然冷起脸,拉起一副官腔说:
“刘老板,大家都不是外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人命关天,这人命案子出在你广昌祥的大门口,咱们先还是公事公办,恐怕得麻烦你陪我们到分县衙门走一趟。”
听说要带他去分县衙门,刘子和那张婆婆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好半天回不过神。还是“广昌祥”的账房师爷会来事些,他起身望宋某陪笑道:
“宋师爷,小的有几句话,到里间说去。”
宋师爷会意,起身到了里间柜台。账房师爷从钱柜台里拿出十两银子,做成一个红包,送过去说:
“宋师爷辛苦,这是刘老板的一点茶水费,不成敬意,还望宋师爷多多包涵。”
宋某自然笑纳,两个捕快,也各有二两银子的“红包”。如此,宋师爷口气才稍有些和缓,不那么一味要公事公办。
不过,人命案子仍须上衙门办理,左说右说,让“广昌祥”的一个柜台经理和邱二,与捕快、地保一行去了分县衙门。
此时,“炎帝会”那边,已经派有人过来认尸 ,并“认”出死者是会上盐工,曾经在“通海井”上干过的盐工黄某。而“通海井”,正是刘子和与“王三畏堂”合凿的盐井,如今正被刘子和一方毁约霸井。
不到两个时辰,“炎帝会”就派人,将黄某的入会登记等相关材料送交分县衙门。并一纸讼状,正式将“广昌祥”告上了官府,说刘子和的“广昌祥”苛待盐工,逼死人命。
下午,据说是黄某乡下的家人,也哭哭啼啼来分县衙门擂鼓喊冤,状告“广昌祥”逼死人命。求官府为民作主,伸张冤屈,惩办当事者。
而且,这一伙男女老少,还披麻戴孝,于“广昌祥”门前燃起香烛纸钱,祭奠死者,并长跪在大门口哭嚎吵闹,引来市民围观议论。
由此,自流井街市,整个都给闹腾惊动了:“广昌祥”出了“人命案”,“陕商刘子和逼死炎帝会盐工”,这等消息说法,一传十,十传百,没多时便传遍了釜溪河两岸之东西井场。赶来看闹热的,打探动静的,前来为“炎帝会”众盐工展劲助威的,各色人等,纷纷杂杂,来了一批又一批。
总之,那两天,不止是“广昌祥”门口,就连整个陕商集聚的地盘“八店街”一带,整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用说,“广昌祥”盐号,包括刘子和的的其他店铺,生意是没法做的了。
到第二天,第三天,怕闹事者冲击捣乱,刘家的店铺盐号,通通关了门,并着人严加守卫,如临大敌。
刘子和失了主意,私下与陈兴甲商议。两人都怀疑事发突然,祸事可能与孙跛子牟师爷这些人有关,与王家有关。可是,又拿不出证据。
况且,整个自流井地界,依然遍寻孙跛子不着,一时无法“解套”。又不知事情会发展恶化到何种地步,两人(尤其是刘子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两人哪里会知道,百里之外的富顺县城,孙跛子和牟师爷两个人,一面悠闲地对坐喝酒品茶,正一面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自流井这边事态的发展,思计着,如何给这场他俩一手策划导演的大戏来个“火上加油”。又该于何时上演第二幕,以彻底整痛陈兴甲等趁人之危,对王家生事的陕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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