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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23 20: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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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四川成都
3、狱卒分脏不平引发内讧
第二天,分头行事,二夫人、三老爷督促账房师爷于各井灶账房、盐号、商号及钱庄筹措那八万两赈银,又分别打成十数张银票。午饭时,一切弄妥,交由王成,在另一家丁护送下,,吃过午饭即动身快马赶往省城。
牟师爷一早即起轿往富顺县城赶去。“孙跛子”个人暂时无事,吃过早饭,由王家的轿子送他下山,个人径自去了“炎帝宫”茶园,喝茶下棋,过他的闲适日子。
天气阴冷,偶尔有点小雨,大道上亦时有泥污路滑,轿夫不敢走得太急。轿子抵达县城,已是满街灯火四起,夜幕落尽。牟师爷吩咐轿子直往东门“福东来客店”抬去。
客店里,已是开过饭了。“二莽娃”却是不在店里。一问,说是往西门外会朋友去了,牟师爷猜想他是到西门外“何老三”那个落脚处去了,也没十分在意。吩咐家人王祥先给自己泡一壶热茶,再让厨房给自己弄两个菜,送点酒饭,端到他房里来。又让客店伙计,弄来一盆炭火,个人在房里边饮酒,边想明日当办之事及一些细节。
算起来,牟师爷离开富顺县城与“孙跛子”赴省,加上路途来去,足有20余天,是自在这县城开店以来,离得最久的一次。
这次赴省将高泽仁制服,让王朗云“解犯进省”的危机破解,又传来陆子宛京城来信传来好消息,看来水厘局一案,有望了结。东家王朗云出狱在望,这几个月来的辛劳也算没有白费。
牟师爷一面端起杯子自斟自饮,有些心绪畅快地思忖道。眼看年关将近,待眼下这些杂事了清,打算给东家请个长假,回老家赵化呆一阵子。一是陪老娘还有哥子一家好好地团一次年,二是打算找风水先生看看风水之后,将其老父的坟迁他一迁。
为老父看风水迁坟,是他多年的心愿,却总是事忙难于回乡,此愿多年未遂。
老爷当年下葬得有些简陋,坟地风水未作多的讲究,是因家境不裕。近年牟师爷也算得上发了,但事情多,回乡日子少,也顾不及许多。上次归家,听说老父坟头多年未理,有些哀破相,加之风水关系,就动了选地迁坟念头。
那晚上,“二莽娃”回店已是二更时分,那时牟师爷已经略有醉意。坐轿子赶了一天路,也颇有些倦意,牟师爷只是找“二莽娃”问了问店中及县城的情况。“二莽娃”自己,也不过比牟师爷早回来两三天,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多的话。对即将迎来的危险,更是毫无察觉。
况且,“二莽娃”在西门外那户人家里,正适“何老三”手下那几个兄弟在喝酒,他由此又被拉入桌,再喝了一台酒。归来时,已是醉相毕露,脑子有点不听使唤,把一件要紧事儿完全给忘了。
正是这点差池,造成了大祸事——牟师爷等王家一众人等,入了老谋深算的县衙黎师爷设下了套子。
不过,当时他也完全想不到此是性命攸关的一件大事,心思里面并未引起重视。
那是晚饭前,天挨近擦黑,已是掌灯时分,客店里来了个客人,面相有些警觉,30多岁年纪,似是要住店的样子。在柜台前,店伙计正要给他开房,那人突然问了一句:
“请问一声,牟师爷在不在这里?”
店伙计一愣,顺口道:“不在。”稍停,又反问他说:“你是住店,还是找人?”
那人看了门外一眼,神色略有紧张,放低声音说:
“我找牟师爷,有紧要事相告,烦掌柜通报一声。”
店伙计不明究竟,不敢作主,去楼上将“二莽娃”请下来。那人见了“二莽娃”,仍是说要找牟师爷。
“二莽娃”不认识此人,亦分不清其路数,心中有点不耐烦。打量了对方一眼,神情有些冷淡,说:
“牟师爷此刻不在,他眼下在自流井未归。我是这里掌柜的,有什么话,尽可给我说,也是一样。”
那人略有迟疑,看了看“二莽娃”,终于说:
“有朋友给牟师爷带来一句紧要话,望掌柜一定转告。就是,若牟师爷回了县城,不论早晚,请他一定往南门那家鞋帽店去一次。他知道是哪家鞋帽店,带信的朋友有紧要事相告。切记,切记。拜托了。”
说完,那人急急出门而去,左右望望,消失在夜暗中。
“二莽娃”猜不透此为何事,转念想了想,牟师爷在县城路子多,交际广,各路朋友,有的是交道,这带信的朋友也分不清是何来路。
又想,说是有紧要事,还会有什么紧要事?天大紧要的事,他已经与牟师爷、孙先生在省城摆平了,这里还会有什么紧要事冒出来?这一想,就没太放在心上。只是个人在心里说,待牟师爷晚上从自流井转来,告知他一声就是,还能有什么紧要不紧要的?
晚饭后,就照旧走西门外那去处,也没想在店里给牟师爷留一句话。只是想,晚间见了牟师爷面,再说不迟。
没料,晚间酒醉归来,醉意朦胧中,居然把这事给忘了。给及时把这紧要信息,转告牟师爷,就此酿成大错。
要说起来,不知深浅的“二莽娃”因故误下的,确实一件天大的紧要事。那带口信的陌生人,确也有些来路,是县衙张捕头,私下里冒险安排过这里来,向牟师爷报信示警的。可惜,因一个来小时的时间差,带信人没能见到牟师爷本人(牟师爷此时正在县城10余里的半路上),也可惜“二莽娃”这个传话者“吃了雷”,没能将此消息及时转告。张捕头这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也因此,才有了这次惊动各方的,牟师爷等人“县狱翻船”,成为继自流井水厘局案之后,震惊全省的一个大案子。
事情的起始,出在一个小狱卒的告密上。但其根子,却是在于县狱总卒头“孙猴子”过于霸道,造成的分脏不平。
富顺县狱,有个姓程的小狱卒,单名一个武字,富顺安溪人。做狱卒有五六年,在县狱一监、二监的二十来个狱卒中,算是资历较浅的“小字辈”。程武没读过什么书,识不了几个字,又来自乡下。当年靠他一个在县衙刑房当书办的一个舅舅关系,进县狱当了狱卒。虽说是小狱卒,但毕竟是吃官饷的官府人,在乡下人眼里,就很有几分风光得意。程武从小地方出来,生性心胸狭窄,与人相处不善。又自恃有舅舅作后台,平时就有些张扬,没料,三两年,当刑房书办的舅舅突然染病身亡。程武失了靠山,那些曾受过他气,看他不惯的狱卒同事,自然就联起手来欺负他,报复他。程武在整个县狱的地位,顿时一落千丈,成了人人可欺压,个个可随便使嘴,对之任意呼来唤去的“受气包”。总之,偌大一个县狱,最苦的最累的差事,差不多都落到程武身上。而任何好处、甜头、肥差,却基本上挨不上边。各类从犯人身上,或是家属那里得来的外快“红包”之类,分到他头上的,也是最少。
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孙猴子”的态度。“孙猴子”在县狱,俨然已成说一不二的“土皇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几成定规定例,无人能改。
偏偏程武当狱卒时,少不更事,不知深浅,乡下亲友四邻恭维他,亲舅舅处处护着他罩着他,自己也有些心理膨胀。有几次,在县狱的具体事情上,他觉得吃了亏,或是认为“孙猴子”处理不公,就私下找舅舅诉说告状。多几次,当书办的舅舅也觉得外侄吃了亏,就出面找“孙猴子”交涉过问,让“孙猴子”难堪,也颇觉不爽。
其舅在时,“孙猴子”心里不痛快,嘴上也得应付着,行动上也多少有所表示,不太过份。程武舅舅一死,这不识好歹的小狱卒,在“孙猴子”手中,自然就有好果子吃了,若不是实在没找到什么大的把柄,“孙猴子”恨不得把他就近关于大狱中,让这小子尝尝囚饭的滋味。
程武在县狱中就此处于“小媳妇”的地位,终日抬不起头来。
当然,事已至此,程武也怨不得谁。只能怨舅舅死得太早,或者再怨自己没有一个当县太爷的靠山,能够把“孙猴子”制服。
没料,近日里却爆发出一件事来,让程武忍无可忍,终于给逼上梁山。其实,这事也还怪不得“孙猴子”,怪只怪“孙猴子”底下的一个心腹干将欺人太甚,将程武这个“受气包”、“小媳妇”也惹得发了毛,决心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事情的起因,出在几个狱卒之间,分脏不平,狗咬狗打架。而这笔分得不平的“脏银”,正是王朗云入狱后,牟师爷为打通狱中关节,提供的一笔“买路钱”。因此,狱卒之间这次分脏不平,造成的彼此争斗告密,最后又牵扯出王家牟师爷一众人等。
这笔王家拿出的“赂银”,县狱总管“孙猴子”自然得了大头。又因要牵涉及狱中各个环节,所以除去“孙猴子”自己所得的“大头”之外,余下的“小头”,则交由有关人员瓜分。依狱卒职位高低,其间所起作用的大小,银子数目多少不等,但总是各有所得。
程武经常派去守县狱的大牢门,那地方经常不能遮风避雨,又无法躲懒,属于县狱最苦的差事。而其他狱卒,又经常不会准时来交接班,总是让程武多值守许多时辰。程武这个“受气包”,明知吃亏,也只能忍了。这次王家送的“买路钱”,按说,程武这个守大牢门的,也属“关节”之一,他也该见者有份。“孙猴子”当初定分配方案,也算上了程武一份,只是数额比其他狱卒少一些而已。
可是,真正到分派“红包”银子时,事情却出来了。其他人多少不论,都拿到了一份,端端程武没有。不说一两一钱银子,就是连铜钱,也是一文没有。
其他人得有银子,他却没有。程武好生奇怪,仔细一想,又愤愤然。偏偏前几天安溪乡下有人带信来说,家里老父病了,急需银子抓药。他不敢径直找“孙猴子”过问,而是找了他的顶头上司,县狱小头目冯怀达。
“冯头,小的打问一事,”程武怯生生地说:“就是听说自流井王家送的孝敬银子,各自都有一份,怎是我名下没有?烦冯哥帮我过问一声。”
哪知,事情偏偏就是这位冯怀达引起的。原来,这位冯头,一向很受“孙猴子”赏识信任,在县狱属于“孙猴子”手下的“四大金钢”之一。此人知道“孙猴子”讨厌程武,就向来待程很刻薄,很摆威风架子,以此讨孙的欢心。平时狱卒有一点油水外快,程武那一份,他也经常克扣抽头,他不怕程武告状,知道告也白告,“孙猴子”只会更加为难他。
这次王家的“买路银子”,冯头最初倒也不是想完全独吞,他也是想惯用手法,给一点,扣一点。哪知,前几日上赌场,输了钱,将那笔打算分给程武的银子,也给输在了赌场上,所以下来心一横,索性就说没有他那一份,一点不给。
“王家那笔银子,的确是有这事。”冯怀达并不否认,不过,随即话锋一转,堵住程武的嘴说,“可是,孙头说了,僧多粥少,这次就轮不到你老弟名下,没你的事了。”
看程武脸上流露出的失望和不满,冯怀达又补充一句,说:
“不过哩,这年节马上到了,王家自然会有年节孝敬之类,到时我专门给孙头求个情,也给你老弟多少打整一份。”
“冯头,”程武想起病中的老父等着用钱,就不肯罢休,继续求情道,“我乡下的老父病重,等着钱抓药救命,实在没法了。看在老父名下,是不是多少给点,好送回乡下抓药?”
冯怀达这时哪里拿得出钱,顿时翻脸,恶声恶气训斥说:
“我说没有就没有,还啰嗦什么?有本事你找孙头要去!”
说罢不再理睬,摔门而去。程武怏怏而走,银子没讨到,反受了一肚子气,自是心理不平衡得很。他原本就气量狭小,平时受气惯了,无处发泄,心态更有些扭曲。往常没表露出来,只是没寻到爆发口而已。众人都认为他小子逆来顺受,再怎么打整都可以,却不知事情都有个限度,超出了这个限度,物极必反,就要拐事。
当晚,程武个人辗转难眠,思前想后,越想越气。到后来,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来,他就不想是冯头在其中搞鬼,反而认准是“孙猴子”在作践他,不让他在县狱里活下去。
“你不让老子活,老子也不会让你活。”程武愤愤想道,心里面就走了极端,“俗话说,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老子这回就做他一回咬人的兔子!”
主意打定,“受气包”程武这回决心拼他个鱼死网破,这就是中国人惯常的思维模式: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要没有,大家都没有才好!
他决心向上边告密,端出“孙猴子”一伙,一向被王家收买,为狱中的王朗云暗通关节的不法情形种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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