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新帖
  • 微信公众号
    微信公众号 添加方式:
    1:搜索微信号(junlian114
    2:扫描左侧二维码
  • 手机访问
  • 筠连热线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长篇连载:《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5:0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全景式再现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用文字描绘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之“清明上河图”。本土原创长篇小说:《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作者: 危楼闲客
    第一部 王家大祠堂
    第二章 “川盐济楚”造就盐商“首富”

    2、王家驻省师爷文子庶省城来信
    如何过好中秋节,这是王家大院底下人的心思,可是作为东家,尤其是一家之主的王朗云来说,今年的中秋节,他整个心思全没在如何过节,如何送礼打发各方这些事身上。
    在花厅踱了一阵步,王朗云端起茶杯,来到临窗的一张书案前坐下。案头摆放着内室跟班,刚从门房拿过来的当天各类信函名帖及请柬之类函件,均须他一一过目处理。
    王朗云逐一翻捡阅视,函件中多是中秋节前当地及外地一些朋友、亲戚的问候致意,以及应酬请柬之类。比较重要的仅有一件,就是王朗云派驻省城师爷文子庶的一封信函。
    文子庶是王朗云家最得力最受信任的两大师爷之一,同现在外界称为王家“首席师爷”的牟师爷一样,属于核心圈子级人物。这也是外姓人,能进入王家家族核心圈子为数不多者之一。
    过去都说,绍兴出师爷,“绍兴师爷天下第一”,“绍兴师爷厉害,打遍天下无敌手”。这话说得不错,但也是广义而言。若是见识了王朗云当年手下牟德荣和文子庶这“两大师爷”,见识了他们手上的功夫和本事,你一定会感叹,“天下师爷在自流井”。自流井盐商世家,才真正是出师爷,养师爷的地方。
    文子庶,正宗自流井人氏,教馆先生出身,自幼饱读诗书,却屡试不举,连个秀才也没取上。为生活计,不得已做了私塾家馆先生。文子庶思路开阔,为人实在,善言谈,长交际,这些长处,被一个同行长辈发现了,心怜其才,就推荐给盐商王朗云,做了府上的“文案”师爷。
    这个长辈,就是先后当过王朗云之父王余楷,以及王朗云本人“私塾老师”的“书馆头”卢静斋老先生。
    文子庶到了王朗云家做“文案师爷”,果然有了用武之地。其时,正是王朗云家族产业由小变大的关键时期。文子庶充分发挥其才干,除井场事务外,上省城、下泸州、叙府、渝州(重庆),远至沙市、宜昌、汉口,为王家经营扩展立足,设立盐号分号等大小事宜,办交涉,拉关系,四面交往,八方应酬,成为王朗云身边不可多得的“实干型”幕僚。
    后来王家产业进入鼎盛期,与省署及各衙门交道日多,其时,又经人推荐,牟德荣入王家做了师爷。王朗云遂作出决策,正式建立王氏家族驻省常设机构,由善官场交往及运作关系的文子庶全面负责。文子庶遂长驻成都,成了王三畏堂家族的驻省全权代表,按现今说法是“驻成都办事处主任”。
    地点在成都市区老南门外一处旧式公馆,小四合院格局,王家花8千两银子买下。公开的名称是:“王氏试馆”,还在大门上方正中位置塑了“王氏试馆”四个大字。对外宣称,这里是专门接待自流井“王三畏堂”家族子弟,来省参加“会试”的住宿之地。
    其实,实际上这“王氏试馆”的真正任务和主要工作内容,乃是在打探收集省城内外于王家有用的各类消息、情报,并及时报送自流井的王朗云,供其决策参考。其外,就是全权负责王氏家族在省城的官场的各类应酬打点。其性质,正如现在各地的“驻京办”、“驻省办”。不过,这“驻省办”纯属私家性质,自己掏腰包办的。不象官方的“驻京办”、“驻省办”,花的是纳税人的银子。
    性质如此,地位如此重要。这王家“驻省办主任”,自然是非文子庶莫属。正好,王朗云身边又有了师爷牟德荣。家祠内,包括井场及县衙那一摊事务,就全部交由牟德荣接替。文子庶就此走马上省,长驻成都。
    一晃就是五六年,文子庶在省城也干得不错,省盐道衙门、藩司、臬司,一直到省督署院上下,各级官员中,包括一些幕僚师爷,文子庶结识不少,建立了一个于王家相当有用的“关系网”。当然,这一方面借助文师爷脑子灵活,为人爽快,善应酬,手法老练。不过,最关键处在于,王朗云坐拥万金,财大气粗,用银子开道,又敢下赌注,出手豪阔。
    自前些日子,传出省督拟在富荣盐场新开“水厘局”,增收“水厘”的消息后,王朗云就要文子庶在省城加紧活动,仔细打听各方消息,随时报回。
    文子庶在信中谈的,主要就是通过省督以及藩司、盐道衙门等的相关官员,以及一些师爷那里,打探到的情况。文子庶说,从各方面打探的情况看,在井场新设厘局,征收水厘,不仅势在必行,而且看来是长久之事。一旦施行,很可能会成“例定”。文子庶信中分析道,此事虽说起源于陕西巡抚刘蓉之议,但据相关人士称,亦符合川督骆秉章骆大帅之意。因为,“水厘”一起,所征“厘金”,除应付“陕南战事”之军需外,其中一部份,亦可补四川藩库之缺。所以,骆大帅催办积极,付之行动也快。
    文子庶特别指出,照省城官场人士分析,这水厘“厘金”征收一旦开征,就不会中途罢止废除。何故?皆因各级衙门尝到甜头,就不会放弃这些“既得利益”,而中途作罢。而且,也会象盐场现有各种厘金税费一样,征收数只会随着时日推移,越来越高。
    “看来,这征收水厘一举,是仿若木已成舟,米已成饭,非行不可的事了。”王朗云放下文子庶信函,手摸下巴上稀疏胡须,心里暗自思忖道。脑中既形成如此结论,不免心绪大受影响,一直很为严峻的国字脸上,神色更为凝重。
    尽管如此,王朗云还是很赞赏文子庶在省城这番交际活动手腕,其打探消息,提供的信息之重要。也很赞同文师爷的分析,“水厘”的开征及官府水厘局在自流井的设立,将是不仅他王家,也是东西两大井场盐商面对的一个严峻挑战,必须从容应对,妥善处之,否则后患无穷。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3、“川盐济楚”和“广生同盐号”

    不过,文子庶到王家当师爷多年,干得最漂亮,也最为王朗云常识的,是独自带盐船勇闯“湘军”浮桥关卡,首次打通“川盐济楚”的长江水路,以及其后在沙市筑建内陆水道第一个“洋码头”两件事。这两件事的成功以及最终结果,就是让王朗云在自流井盐场得以坐上“首富”交椅。
    文子庶的这两桩杰作,在自流井东西井场,多年来始终是坊间和盐商圈子津津乐道的谈资,由此也确立了文子庶在盐商师爷圈子中的声誉地位。
    文师爷带盐船独闯“湘军”浮桥关卡的壮举,发生在“川盐济楚”的初期。那时,因太平天国战事,南京失陷,阻塞了长江水道,向来靠淮盐(即江淮一带的海盐)供给的“楚岸”(“楚岸”不单指湖北、湖南,其实还包括华中、华南、西南8省部份地区),食盐奇缺,朝廷特准借销川盐,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川盐济楚”。
    “川盐济楚”为自流井盐商提供了多年难得的拓宽销路,大赚银子的发财机遇。大小盐商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按一些盐商的形象说法:“这是朝廷让盐商到河滩上捡银子。”何耶此说?原来,当年川盐超过官府规定产盐销盐,就属于“私盐”,抓住了是要坐班房甚至掉脑袋的事。
    王朗云向来头脑灵动,行事机敏果断。前几年开凿“扇子坝”井灶群成功,让他自流井东西井场盐商中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其一举一动,颇受众盐商瞩目。朝廷“川盐济楚”政策开放的消息从省城传来没几天,在自流井沙滩码头河岸要冲位置,就挂出了一块“广生同盐号”的牌子。招牌油漆发亮,店门光鲜耀眼。一色店员着装整齐,气概不凡。
    这“广生同盐号”正是王朗云家族专事对外运盐经销的总机构。后来,其分支机构,先后在邓井关、泸州、重庆、万州,以至湖北宜昌、沙市、洋溪等地建立,专办“川盐济楚”事宜。
    开张那天,沙湾码头一带鼓乐喧天,鞭炮乱响,“广生同盐号”宾客盈门,彩礼贺帐店堂里放不下,一直摆放店堂丈余之外。王家摆下的几十桌流水席,从沙湾码阔大沿河岸摆开,一直摆到靠近张家沱码头的“下桥”桥口。头戴瓜皮软帽,身穿紫色锦丝团花夹袍外罩鲜亮马褂的王朗云,率一帮师爷管家人等,满面春风在店堂门口迎客,连分县衙门从县丞到书办到师爷,到捕房捕头等地方大小官员都亲来祝贺,好不风光。
    “广生同盐号”开业,那番声势,震动自流井东西两大井场,王朗云有意把场面搞得这番模样,既是性格使然,其间也有一番深沉的心思。
    这“广生同盐号”的设立和一系列大小运作操持,文子庶功不可没。文师爷也就成了这盐号的协理,王朗云之下的“二把手”,实际意义上的主持人。“盐号”既已开张,文子庶忙上忙下,忙着租船、调盐打包、办理关卡手续等。文子庶办事干练,没几天,就把各事办妥。
    然而待一切准备妥当,当家人王朗云那里,却始终不见动静,迟迟没有开船启航的意思。几个船老板坐不住,他们担心影响自己往后的生意安排,几次找文师爷催问。文子庶不明东家心思,也不好贸然作答,只让船家等着。这天下午,文子庶从一个熟人那里听到一个最新消息后,他自己也终于坐不住了,晚饭后,个人摸黑上了珍珠祠堂。
    王朗云正在花厅里喝茶闲坐。见到文子庶,似乎预料到文师爷今晚会来找他,正在花厅等候似的,吩咐丫环上茶点烟。两人闲坐一阵,文子庶开口向王朗云说:“四爷,这动身开船日子,船家已问过几次了。”
    王朗云未有应声,只是埋头抽水烟袋,文子庶想再问,王朗云仍是不吭声。
    好一阵,王朗云才放下那只做工精细考究的纯银水烟袋,终于开口说:“我想过好久了,湖北那边去不得。长江水道近来太过凶险,不宜放船出川。”
    王朗云看了看文子庶,又说:“前天下午,贡井西场的李三爷从重庆回来,相约在江西庙我们两人见过一面。说起放盐船入川的事,重庆的朋友都劝他暂缓,说的是,现今放盐船出川,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些话文子庶也听人说起过,不过他想要向王朗云说的是另外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那天在“八店街”的一家茶楼里,他听邻座的一个泸州过来的客人说起一个故事。乐山那边的犍为盐场,一个姓吴的盐商刚从湖北回川,说湖北宜昌那边,由于供盐奇缺,川盐已被爆炒到“天价”。一斤川盐,在宜昌一带,市面上可换一斤上等棉花。而在四川各地的市场上,上等棉花的售价是食盐的十倍还多。那吴姓盐商就亲眼见到一位川籍盐商,冒险从重庆运了一船川盐,在宜昌靠岸后,换成一船上等棉花,运回重庆获利10倍。
    第二个消息,却与王朗云刚才提到了李三爷和陕商陈兴甲有关。文子庶听到的一个可靠消息说,正是这位西场盐商李三爷,私下同陕商“八大号”头面人物,“裕昌美盐号”老板陈兴甲联手,已准备好了五只大盐船,载足5万斤花盐,拟近日顺江东下,闯湖北经销,欲占“川盐济楚”的先机。为了瞒人耳目,这5万斤花盐,不在自流井各码头装船启航,而放在百里之外的邓井关沱江码头装运开船。文子庶还说,李三爷约王朗云在江西庙碰头一谈,极可能是有意“障眼之法”,意在迷惑王家。
    王朗云听到这里,不由得骂了一句:“这个李承财,两面三刀,果然是个笑面虎!”
    正是文子庶透露的陕商陈兴甲与李承财合谋放盐船闯长江水道的消息让王朗云警觉,并当即痛下冒险开船的决心。王朗云可以容忍这位常被井场人士称为“笑面虎李三爷”,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之举,却绝不能容忍被自己和井场人士视为对头和最大竞争对手的“陕商”头面人物陈兴甲等人,抢云这“川盐济楚”的先机。
    王朗云和文师爷当晚即商定,王家已备齐多日的那10只盐船组成的船队,明日上午即开船启船。
    当年釜溪河河道不深,几处险滩河段未整治,大船不能通行,那10只盐船都是载重量两千余斤的小盐船。文师爷早已作好安排,在邓井关的沱江码头,雇下了两只可载万斤的大盐船,王家船队抵达邓井关后,即将那两万余斤花盐,转在两只大盐船上,顺沱江而下,经泸州进入长江水道,一直东下湖北。
    然而,在由谁率领盐船初航长江水道闯湖北事情上,两人却发生了争议。王朗云认为此举事关重大,执意要率船亲征。文子庶连声说不妥不妥,湖北那边太平军战乱多年,情况不明。况且一直以来,长江水道因战事兵匪阻断,凶险无比,时断时开,前途未卜。王朗云作为一家之主不宜亲征,而他自己愿意带东家率盐船探道湖北,打通“川盐济楚”第一关。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5:4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4、文师爷带盐船探险长江水道

    两人争执不下,文子庶对王朗云说:
    “古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四爷你是一家之主,祖宗大业集于一身,断不能轻易云冒这个险。本师爷肩上身上的责任毕竟少些,个人小小身家性命无关紧要大局,文某愿代东家远走湖北,行这打探闯道长江水道之先,你意如何?”
    王朗云哪肯接受文子庶这番好意,也坚持自己亲自带船一试。两人争了一阵没有结果。
    最后,文子庶望着王朗云有些动情地说:
    “四爷,在下蒙行师卢老先生举荐来王家,又承蒙四爷收留。我文某出身寒微,才疏识浅,却多年来受四爷赏识重用,厚礼恩待,并引为知己,待以兄弟亲明之情。在下每念至此,常有感激泣零之感。常言道,得人点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又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下多年得四爷之恩,无以相报,此次放盐船出川,闯试长江水道,正是报效四爷知遇之恩的时机。自当全力以赴,拼死相报。哪怕前路险阻,生死难赴,在下亦愿亲自率船前往,一试水深水浅,且万死不辞!”
    文师爷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又恳切万分,连轻易不动感情的王朗云,也不禁为文子庶的这番肺腑之言深深打动,终于点头首肯。就此决定,由文师爷率队,明日午后正式开船。最后临别时王朗云执着文子庶的手说:
    “师爷,这行艰险,责任重大,望先生一路保重。倘此行成功,师爷你就是王家首捷功臣。凯旋之时,我一定到沙湾码头亲自迎候,并为先生摆酒庆功!”
    第二天午时,文子庶率领的王家船队准时于沙湾码头启航开船。
    与前些天“广生同盐号”开张的盛大场面不同,这次王朗云行事相当低调,不仅没有鸣放爆竹,鼓乐相送的场景,连送行酒宴也没摆。只不过在“广生同盐号”里随便设了两桌酒菜,招待文师爷在内的王家随行人员,以及那10只盐船的船老板。
    酒桌上,王朗云除站起身,依次例行为王家出行人等,为船家、为文师爷例行敬酒,说几句“一路顺风,平安归来”的祝福话外,并无更多言语和表示。既没有平日里的豪气强势作派,也不象昨晚与文子庶单独言谈时那样心绪外露,动了真情。只是在一行人沿河岸石梯,下到码头上停靠已久的盐船上时,王朗云不顾文子庶一再挽留,执意缓步跨下数十步梯阶,登上盐船与文师爷等出行人员一一道别。这时,王朗云才多少显出了一丝真情流露。
    他先是望文子庶抱拳施礼,郑重说声:
    “师爷,一路保重,此番拜托了。”
    又似乎意犹未尽,又跨步上前,拿手在文子庶肩上重重一拍,再两手握住文师爷,暗自使劲一捏,似要将自己内心的期望,和一时不能用言语表达的复杂心绪和一番重托,借此传递对方。然后轻声说了一句:
    “先生尽管放心而云,家里事,一切有我!”
    这句话,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就是,你放心办事去,假如万一有什么不测,家中一切后事我会尽力为你料理操办。
    文子庶当然明白王朗云这话包含的意思,他心里一热,眼内也有几分潮润了。他也回应似的,双手握住东家两只手用力捏了捏,简短应道:“四爷多保重,文某将不辱重托,尽力而为。”
    说罢,两人皆含泪而别。王朗云离船上岸,船老大即喝令开船。10只满载盐船依次启航离岸,在河心整整齐齐排成一字长形列队,陆续绕过石硖口、王爷庙,沿釜溪河岸东下沱江。
    尽管这天王朗云放船队启航行事低调,对外未作宣扬,甚至还有点故意放风保密,说是这10船花盐是水运到江津码头上岸,打算销往贵州的。但是,偌大一个自流井,东西两厂众盐商都不是胡涂人,哪个也明白这是王朗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举,暗中行的是“川盐济楚”之实。所以那天的沙湾码头,表面上平静如常,其实码头四周的客店货栈和附近一些场所,布满了东西井场各盐商盐号派出来打探王家动静的眼线探子和各色人等。
    文师爷督阵带10只盐船启航,王朗云亲自到码头登船送行,这些消息甚至更详细的细节,很快在自流井盐商之间传开。更多更夸张的细节,以至内幕消息,成了众盐商和师爷幕僚圈子茶余饭后的话题。接下来,各家有实力,有本钱者,也暗作囤盐及租船等各项准备,等作为“开路先锋”的王朗云,将“川盐济楚”的长江水道真正打通。各家好一哄而上,瓜分这块老天爷落下的大蛋糕。
    三天后,文子庶压阵的王家船队,顺利抵达邓井关沱江码头。
    这里,王家得力家人王升,早经陆路于前两日先到,并雇好了两艘万斤装载量的大盐船等候。船队一到,文师爷即让王升安排一众挑夫脚力,将10只小盐船那两万来斤花盐,转到两只大船上。并即刻在盐税关卡上办好出关手续,择日开船。
    晚上,各事已毕,文师爷让船家安排了点酒菜,与王升一起船头对饮消闲。此时,邓井关这处因自流井盐运兴旺在整个沱江数一数二的水码头,已没有了白日里那番忙碌和喧嚣。夕阳西沉,江风徐徐,两人把酒临风,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和景致。
    饮谈间,王升说,昨日里他在码头上雇船时,听那位姓赵的船老大说起,自流井陕商陈兴甲与贡井西场李三爷所雇的五只大盐船,载盐5万斤,已于前日启航,直下长江。那位赵姓船老大还打听到,这5万斤花盐,李三爷实际只有1万斤,其余4万斤,都是在井陕商合伙的,其中陈兴甲的“裕昌美盐号”占2万斤,其余2万斤,分属另外两位陕商“广昌祥”的刘生和以及另一家陕籍盐商周奉成所有。王升还说,赵老板说的,这次在井“陕商”之所以这样大的本钱作的赌注,就是一心想在王家之前,打通“川盐济楚”水道,抢占先机。
    听到这里,文子庶不觉冷笑一声,说了句带点粗俗味的话:
    “李三爷、陈癞子这些人,以为这是去湖北抢热狗屎?”
    喝了口酒,文师爷放下杯子又说:“即便是云抢热屎,恐怕川盐济楚这堆热狗屎也不是好抢便抢的,不信,我们大家走起看。”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5: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全景式再现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用文字描绘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之“清明上河图”。本土原创长篇小说:《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作者: 危楼闲客
    第一部 王家大祠堂
    第二章 “川盐济楚”造就盐商“首富”

    5、重庆“朝天门”码头文子庶受困
    果然被文师爷不幸而言中,到了重庆,就得了长江水道被防守长江的湘军水师浮桥完全封锁阻断的坏消息。
    早几天抵达重庆的李承财所率五只大盐船,与数十上百等候顺江出川的各类川江货船,均被困在朝天门码头。每天早晚不断从下流传回来的消息,在焦急守候的船老大和货商中流传。有人说,跨江浮桥,是湘军水师将领作出的,因太平军回袭武昌,战事突紧,一是为阻断太平军的行动,二是为方便湘军在长江两岸的兵力和物资调集,所以湘军水师在三峡之最后一峡“西陵峡”峡口、三斗坪一带,连筑三座跨江浮桥,长江水道因之完全阻断。有人又说,构长江浮桥的决定,其实是湘军统帅曾国藩曾大人决定的。而且据说请示了朝廷,照此情形,长江水道恐怕一时难通。
    过了两天,又有更坏消息传来:遂州府一位做粮食生意的老板,两只装载了三万斤谷米粮食的大船,在万州码头等候多天,因怕误了交货期而赔了生意,冒险放船出三峡。却在浮桥处,被守桥湘军连货带船扣下,货主船货两空,面临破产绝境,被逼跑滩。
    另一个消息却是更为凶险。一位张姓木材商,从大渡河运三船上等木材出川,刚过“三斗坪”,还没到浮桥,便被巡江湘军截住。张老板自持手里有官府核发的水运关防,欲与对方抗辩,却被带队的湘军一名哨官,诬为“通匪”,当即喝令水勇绑了。其手下那位帮忙的管事,是他亲侄子,欲上前阻拦,被为首一个凶悍兵勇用长枪当头打来,站立不稳,失足落入江中,倾刻被滚滚波涛卷走。张老板悲愤已极,指着一帮哨官兵勇大骂:“你等诬商为匪,其实兵匪一家,丧尽天理。如此世道,我也不想活了!”遂投江自杀而亡。整整三只大船,连船带货,成了湘军水师的战利品。
    听到这个消息后,停靠在重庆朝天门码头等候机会的各色货主和船老大,再没有一个人有胆子,敢放船下川江出三峡。本钱雄厚耐得住的货商,依旧在重庆码头作遥似无期的守候,本钱小底子薄的客商,没有功夫和资本在此耗下云,纷纷另做打算。有的原船原货打道回府,有的将货品卸船上岸,设法另找陆运,有的货主,干脆将商货就地作价贱卖,以求尽量减少损失。
    文子庶顿时陷入两难境地,他思索良久,又与王升商议过,选择了留守。李三爷那五只大船,见文师爷不动不返,也如法炮制,远远打望着,紧盯着,似乎在以王家盐船的进退而进退。
    文子庶在重庆朝天门码头整整徘徊思索了五天,他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甚至有点后悔当初贸然答应率盐船闯湖北之举,而且在东家王朗云面前拍了胸口,是不是有点太过冒失。如今让自己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码头一带,原来密密麻麻停靠的下江货船,大部驶离走散,货商和船家各自另谋出路,或是打道回府,码头上顿时清静冷落不少。几天下来,偌大一个朝天门码头,仅剩下十数只大船及一些过江小划子,停泊岸边,似乎举棋未定。这十数只货船中,就包括王家这两只,以及自流井盐商李三爷与陕商合伙那五只,一共七只大盐船。
    原来码头处船多,还不太显眼,如今船少人稀,这七只满载的大盐船,就如同一队豪华阵容,在清冷万分的码头上格外惹眼。所载又是两湖一带贵如银子的花盐,因此这七只盐船的去留走向就很是引人瞩目。
    那五只盐船,压船督阵的正是李承财“李三爷”本人,以及“裕昌美盐号”老板陈兴甲派出的一位吴姓掌柜。他们比文子庶的两只盐船早三天抵达重庆,本想比王家盐船早出湖北,抢占有利行情。没料“朝天门”码头受阻,两家船队都搁下来,到头来还是弄成了“不是冤家不碰头”的局面。
    盐船一搁浅,李三爷将宋掌柜请到自己船舱里来,商议去留事宜。宋掌柜40多岁,一路与东家陈兴甲从陕西过来,在自流井也好几年,经营盐号生意上,还算得上行家里手。不过,远走外省跑经销,他倒是没有多少经验。加之其为人素来谨慎胆小,所以自邓井关开船启航以来,一些大事情上,多是听李三爷的主意。如今见李三爷问起,吴掌柜只好硬着头皮说:
    “长江水道,及湖北那边的情形,我多不熟,一切全凭李三爷拿主意定夺为好。”
    李承财这些年跑外码头的时候多,去过湖北几次,长江水道更是多有来回,听吴掌柜这样说,他也不再故作客气,开口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王家带船的,是师爷文子庶。”
    李三爷摸着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子,深思着说:“这个文师爷,吴掌柜你可能也听到了,在自流井素来有‘小诸葛'之称。依我看,在井场地面,师爷圈子内,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王家这次派他带船下湖北,正是看他足计多谋,遇事有急智。这点上看,王朗云这次倒是没看错人。”
    李承财说的倒也是实情,善于识人、用人,一直是王朗云的一大优点,在井场人士中有口皆碑。这也是他在自流井众多盐商中能脱颖而出,成为“首富”的重要因素之一。李三爷喝了口茶,继续对宋掌柜说道:
    “如今局面已成这个样子,我倒有个主意。既然文某带队的王家两只盐船,还始终停留在这里,完全没有退回自流井的意思,我看不如咱们就不妨盯紧王家盐船,以王家盐船的进退为进退。它要顺流出川下湖北,咱们也跟着它下湖北,它要打道回自流井,我等也随着他一起打道回自流井。”
    说到这里,李承财将水烟袋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有些自负又有些得意地望着宋掌柜说:
    “我不信他文师爷能把盐船开到湖北换银子,我李三爷等人的盐船到湖北,就换不成银子。充其量,要背时就大家一起背时,要翻船就大家都翻船!”
    吴掌柜慌忙接口道:“李三爷说的极是,咱们就盯住王家的盐船。王家船下湖北咱也下湖北,王家盐船回自流井,咱也回自流井。”
    两人就此下了决心,所率的五只大盐船,与文子庶的两只船,不远不近地那么靠着,暗中观察着文师爷的动静。
    其间,李承财还支使船上的一个与王升熟识的邱二,以请王升喝酒聊天的方式,试图从王升那里打听点文师爷的想法和打算。当然没能如愿。王升早得了文师爷的交代,什么口风也别透露。
    尽管如此,李承财还是既定方针不变,盯紧文子庶,他料定这个“小诸葛”到时肯定想出破解的高招。
    没想到在“小诸葛”文师爷这里,眼下的局面也弄得他束手无策,并无良计可言。进不得,也退不得,终是一个不进不退的境况,让文子庶几天来寝食难安。他明白眼下的处境,似乎已成了他出任王家师爷以来的最大挑战。
    文子庶在自流井盐商和师爷圈子中被称为“小诸葛”,他自己心中一直都有三分得意三分自负。原因是他毕生最敬佩崇拜的,就是诸葛亮。从很早时候起,他就暗自以诸葛孔明自勉与自励。
    与东家王朗云一样,文子庶也是一个“三国迷”,唯一区别是,王朗云喜欢的三国故事和三国知识,多是从《三国演义》以及“三国戏”中得来的,带有民间说书和戏剧化的演义成份。而文子庶的“三国情结”,则更多的是来自晋人陈寿所著的《三国志》等正史以及和诸葛亮有关的著述。
    很小的时候,文子庶就能将诸葛亮的前后《出师表》背诵得滚瓜烂熟。对诸亮亮27岁年纪就能提出著名的“隆中对”,更是佩服不已。他也曾经幻想过,将来能够像诸葛孔明一样,被贤君明主“三顾茅庐”请出山,指点江山,万世扬名。可如今,自流井大名鼎鼎的“小诸葛”,却被困“朝天门”码头一筹莫展。自以为可以“妙计安天下”的智囊,为长江水道上一点小小的变故,弄得无计可施,这令文子庶颇为沮丧,也大感烦恼。
    当然最保险的办法,是原船原路打道回府。东家王朗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还保住了盐和船,以及全部人员的安全。
    可是,就此打道回府,文子庶深深感到,不仅将有负王朗云当初的厚望,而且肯定会让他这个“小诸葛”的声誉受损。在东家王朗云,乃至在自流井盐商及师爷群体心目中,他的形象及地位,也一定会大不如前。这正是他宁肯让盐船停泊闲呆在重庆码头,尽管船家多次催促,不明究里的王升等家人也多有打问,但他始终是不松口,不表明去留方向的深层原因。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6:1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6、街头算命先生“仙人指路”

    文子庶所率的两只盐船一连在码头上闲泊了八天。每日里,文子庶不离船,不上岸,只是坐守船舱,时而找本书来,个人品茶读书。也时而摆上棋子,与王升或是船老大,杀几盘象棋解闷。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个人闲坐,望滔滔江水沉思不语。
    第九天,文子庶终于耐不住了,他个人起身离了船舱,望王升说了句:“我上岸去走走。”也不带人跟随,就独自离船而云。
    因近日长江水道阻塞,“朝天门”码头一带,景况大不如前,商家小贩,以至脚夫,整日都难得碰上一回两回生意,许多人就离了码头,另换去处挣钱过日子。文子庶在冷清异常的江岸上走了一阵,颇觉无趣,索性就沿那些陡峭弯曲的石梯,朝上往热闹所在走。
    爬完那些石梯,文师爷不觉来到了现今被称为“两路口”的地方,在当年,那也是重庆的一个客商来往,市民集聚的一处热闹繁华之地。只见两条街的交接处,是一宽广大坝,类似自流井“灯杆坝”一般,是摆摊设点,人气极旺的一处集市。坝子里外货铺小摊一家连着一家,密密麻麻,数不胜数。除了摊子铺子就是人,买东西的,看热闹的,摩肩接踵,挤成一团。还有卖糕饼吃食的小贩,提着篮子,捧着簸箕,穿行其间,四处叫卖。
    文子庶被这番热闹景象所吸引,虽不买什么,信步走走看看而已,心绪明显好转。但见那些摊子铺子上,各色川货,下江货,再远点的京货、广货,乃至西洋把戏,都是应有尽有,五光十色,眩人心目。“到底是大都市大码头,不是州县地方可比!”文师爷心里感叹着,一路走下去。不一会,却看到另一番所在,是个卖艺卖唱,牵猴把戏摆摊设赌,看相算命这些江湖人士集聚的地方。
    举眼望去,走江湖、卖武艺的舞刀弄枪;弹琴卖唱者,拿腔弄调,琴声悠悠;耍把戏者,锣鼓喧天,吼声震耳;扯圈子卖打药的,赤裸着上身,用一根铁板咚咚往自己身上打,把一片胸脯打得通红;耍猴戏的,牵着一只穿着红褂子的小猴子,听着锣声围着人圈子转来转去,磕头要钱。此外,还有当众表演“口吞宝剑”的,有表演“沸油取物”的,有表演“百步吹灯”的。总之,稀奇古怪,形形色色,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文子庶不露声色,各处瞧瞧,看看,一路走下云,不时开心一笑,或是嘴哼一声,却并不多作停留。
    再走下去,是几个看相算命的摊子,有拈字测命的,有打卦卜算的,也有行“麻衣相法”的,或是“瞎子捏骨”的,总之,各显其能,生意也有好有坏。有的摊子前,已有人坐着站着正在等候;有的摊子前,却是冷冷清清,无人光顾。文子庶对这些,并不十分在意,一眼扫过。猛然间目光却被一处算命摊子吸引住了。
    那是落在后面,已经靠近街角的一个摊子,一个年约40岁的中年汉子,坐守着一张书案。其身后,有一块用竹竿挑起的红布招牌,上头醒目写着,“巴山奇人徐神嘴”七个大字。
    书案前方,一块半旧不新的白布,上方横写:“能验过去”、“善测未来”八个楷字。左右是竖写的一幅对联。上联是:“两只利眼,善观平生祸福”;下联是:“一张神嘴,能断未来吉凶”。
    文子庶看来,突然心中一动,想到,“能断未来吉凶?真能有如此神验?何不试他一试。”遂停下步子,细看那人。
    见其一身土 布长衫,却也收拾得干净,其脸型瘦削,鼻正嘴薄,下巴胡子拉茬,两眼却明亮有神,脸上神态沉静安稳。其举止打扮,不大像惯走江湖的算命先生,却像一个处境不佳的读书人。
    最奇特的地方,在于这个算命先生,并不像其他看相算命者一样,一门心思招揽生意。而是于书案上,除纸笔墨砚之外,竟然放着一两卷闲书,没生意上门时,个人坐在那里只顾埋头看书,并不十分在乎生意好坏。
    正由此,平时以“小诸葛”自居,不太相信算命看相一类勾当的文子庶,决定今日试他一试。略一思讨,他走了过去,站在了那书案前。
    见有生意上门,那算命先生也搁下正看着的书,审视来者。
    “你真能观平生祸福,又可以断未来吉凶?”文师爷开口问道。
    中年汉子未马上答话,也不像其他揽生意的算命者那样,立马许诺如何如何,又是自己算得准,又是对方命相如何好,有升官发财,或是将大富大贵之类马匡骗人的好听话。而是拿眼上下打量文子庶一番,才缓缓说道:
    “自古以来,算命的事,信者自信;不信者,不信亦无妨,听其两便。”
    果然是一口巴山口音,可见此人确实来自巴山之地。
    这话说得在理,不像一般只图钱财,口若悬河的职业算命先生大有不同。文师爷心里又多了一份认同和好感,就在书案旁边的一根板凳上坐下来,开口道:
    “既如此,在下今日里,倒是要请先生算一算,试试本人的命相。不过,先讲清楚,先生定要据实而言,只要说得实在,不管吉凶,也不管祸福,礼金都照付。”
    中年汉子点点头,说声好。接下来,拿眼再次打量文子庶一番,发问道:“不知先生是要测人生富贵,还是要求财?或是有事要问路?或是为事要免灾?”
    文子庶想了想说:“在下不求财,也不求寿。此番正有一事,不知吉凶如何,想请先生仙人指路。”
    算命先生想了想,说:“既如此,先生不妨测个字。”
    说罢,从书案底下,拿出一个测字盘,盘里放着一些字卷。那人将字盘放在书案上,又用手将字卷儿分别按东、南、西、北、中几个方位,一一摆开,然后对文子庶说:“请尊驾自己取一个字卷儿。”
    文子庶略有迟疑,想了想,在字盘中,按湖北本是处于四川之东的地理方位,于字盘的东边方位,在一堆字卷中,拈出一个,递与算命先生。
    打开字卷一看,连文子庶自己都有些惊住了,那字卷上,明明白白一个“桥”字。这一望,脸上不禁有些发白,心想,果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此番硬是真点神灵哦!
    算命先生并不露声色,看过字卷,望文子庶脸上仔细审视半会,又沉吟一阵,开口说:
    “这个字,于先生所测之事,恐怕有碍。”停了停,又说:“恕小的直言,先生眼下困局,恐怕正是由此而来。”
    “此话何解?”文子庶被中年汉子道破了心事,不免有几分感慨。不过,仍不服气,想一探其中究竟,以求详解,因此开口打问。
    “桥者,江河湖泊跨水之道也。”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逐打开话题,侃侃而谈,说出一番道理。“自古以来,桥者,是跨江渡河的利器,便于人马兽车通行的工具。所以古人有言,桥架南北,人走东西,天堑变通途。由此,古人又将铺路修桥,作为人之善举。”
    说到这里,算命先生突然话锋一转,望着文子庶说:“可是,世间事,总是阴阳交错,利弊相混。可谓有阴有阳,有利有弊是也,简单点说,任何事,亦因时、因地、因人、因事,而有不同。比方说,于张三有利的事,于李四可能不利。有些事,在甲地有利,换到乙地,亦不见得有利,可能反而成了一弊。先生看样子亦是走南闯北,见识宽广的人,想来对此可作理解。由此,小的不妨以此断言,先生眼下为难困局,一切均因这个‘桥'字而起。所有疑难,也必定会因这个‘桥'字的最终破解而破难。”
    “最终破解?”文子庶听出此中年汉子的弦外之音,不觉精神一振,赶忙打问道:“可有如何破解之法?万望先生仙人指路!在下自有重谢!”
    说罢,望算命先生打了一躬,又从衣袋中摸出一个二两的银锭,放在书案上。
    那中年汉子看也不看银子,却是微微一笑,说:“仙人指路算不上。不过, 鄙人倒有一言可敬告先生。”
    接着,他望着文子庶的眼睛,有点意味深长地说出一句话来:
    “先生可闻听过,‘船抵桥头自然直'那句古话?在下这里要说给先生的,正是这句古话,望先生好自为之。”
    文子庶眼睛一亮,骤然省悟。当即双手抱拳,望中年汉子深深打了一躬,说:
    “多蒙先生指点,在下就此致谢。若日后有缘,还当后会有期,再当面重谢。”
    说罢,转向跨步而去。文子庶赶回江边,王升等已弄好午饭,饭菜已上桌,正在等候。文子庶大步跨进船舱,当着众人吩咐一句:“下午你领头做好启航前一切准备,明日一早开船,直下江东!”
    日后过了很多年,文子庶还是要承认,当年多亏这位“算命先生”为他指点迷津,才让他成就了一桩为多少人称赞的美事。不过,要说起来,那中年汉子,确也非等闲之辈,他也不是真正的“算命先生”。他原是巴山地方的一位颇有点名声的饱学之士,因一桩不白之冤的案子,而被迫流落他乡,行走江湖靠算命为生。后来,这位有名的“巴山秀才”经人举荐到省城某高官帐下,当了一名幕僚师爷。文子庶后来被王家做了驻省师爷,两人意外相逢,并多有交往,成为密友。受文子庶之托,还或多或少为王家出力,办了些事情。当然,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6:2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7、勇闯“三斗坪”

    果然,第二天清晨,王家两只盐船便启航离岸,一前一后,驶离了“朝天门”,顺长江东去。
    王家盐船的动静,自然逃不过李承财“李三爷”那锐利的眼睛。早在昨日下午,始终紧紧观察注视着王家盐船一举一动的船家伙计,以及李家陈家的手下人等,已纷纷前来报告说,王家两只盐船的船老板及船工撸手等,正忙过不停 ,看样子是在做着开船启航的各项准备事宜。而且一切迹相表明,此番开船目的地,不是返自流井,而是闯三峡,下湖北。
    “看来,王家盐船果然要动了,莫非这小诸葛,果真寻到了闯过湘军关卡,直下湖北的妙计良方?”
    李三爷寻思道,思索一阵,他立马将陈家吴掌柜唤过来,两人商议一阵,当即决定,一面密切注视王家盐船动向,一面让自己五只盐船做好下江东的各方准备。只要王家船队一动,自己这五只盐船也紧随其后跟着。
    这天,王家两只盐船果然启航顺江开船。之后,不到两三个时辰,李承财、吴掌柜带队的五只盐船,也陆续驶离“朝天门”码头。到了江心,五只大船扯起大帆,一字排开,由李三爷督阵的大船领头,浩浩荡荡顺江东下,与王家船队大约保持住半天水路的距离。
    顺江行船,船家及货主都不大费事。第一天,便东下到了万州。文子庶吩咐船老大,当晚船泊万州夜宿码头。
    第二天一早,又开船启航。李承财那五只船队当天晚些时候亦抵达万州,在离王家盐船稍远却可望及的另一码头停泊下来,远远观望着。第二天,王家盐船启航开船,李承财让船家候了约莫两个时辰,亦起锚开船,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
    在李承财心里,料想王家盐船敢启程依旧按原计划往湖北闯去,肯定是“小诸葛”文子庶已经得了闯关妙计,所以敢下令行船。其实这个李三爷这次是想错了,直到船过云阳,又过了奉节,眼看巫山将至,盐船即将进入“长江第一峡”巫峡时,文子庶自己仍没想明白,究竟该用何种办法,来对付湘军水师的浮桥关卡。
    那日在“两路口”,从那摆摊算命的中年汉子口中,得了一句“船抵桥头自然直”的古训,不过是增强了在文子庶心中,原本就存有的“闯滩湖北,誓不回头”的信心和勇气而已。他摆脱了多日的犹豫不定,下令开船。但真正的破解之策,还得靠自己思谋寻求。
    那句“船抵桥头自然直”的古话,出自《增广贤文》,文子庶早就熟知,只不过经别人提醒点破,他才明白是指点眼前处境的“金石良言”。其上文还有一句,即是如今地球人都知道的那句著名的“丰田车广告语”:“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古训,提醒告诫世人的是,一个人不必仅为眼前困境苦恼忧思,应当勇于走下去。说不定到真正难关面前,解开难题的办法就和钥匙自然寻找到了。
    过了巫山,即入“巫峡”,那时再想退,急流险滩,逆水退船,已无可能,因此王升代表船家进舱来向文师爷最后请示定夺:眼下就是巫峡了,两只盐船要不要进巫峡?
    文子庶沉默片刻,心里一咬牙,发话说:“顺流行船不变,就往巫峡走罢。”
    船老大得了指令,心中有了底,亲自赶到船尾掌舵。将盐船调到长江水经正道上。“巫峡”一到,江面陡然变窄,水势更猛更快。顷刻之间,两只盐船,如脱缰之马,顺流直下,穿行于如刀劈斧削的峭壁之间,船行场面壮观惊险。
    文子庶已是几次出入著名的长江三峡,“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意境界,他也多次领略过,不是觉得特别稀奇神秘。不过,三峡景色之壮丽,还是让他感到赏心悦目,心情颇好。他也不像往日那样,总在船舱闲坐沉思,而是不时来到船头,领略欣赏三峡美景。
    过了“巫峡”,就是“瞿塘峡”。在前两峡中行了一日,转眼就进了三峡中的最后一峡“西陵峡”。此时,两岸峭壁渐消,江面逐渐开阔起来。出“西陵峡”,再行不远,就将是“三斗坪”。过了“三斗坪”,就将面对湘军水师关卡,如何行动处置,必须提前作出决断。也是直到此时,文子庶终于有了主意。
    他将船老大唤进舱来,问明了前行路程及周边地理情况后,果断下令,在离“三斗坪”20余里的地方,找个可以靠船的地方(不一定是码头口岸),当即靠岸停船。
    这样,文子庶的两只盐船,当日停泊了在离“三斗坪”还有20余里的一个无名浅滩处。三个时辰后,李承财压阵的五只大盐船,才顺流驶来。因未及料到王家盐船会停靠此处,一直顺江而下。待一位眼尖的船工发现情况时,已错失时机,来不及靠岸抛锚,最终几只盐船在下游处离王家盐船一里多地,才勉强收桨靠停泊下来。
    老奸巨滑的李承财,虽不明白文子庶为何无缘无故在此停船,但料想其中必有名堂。就仍是让手下人等,死死盯住王家两只盐船的动静,打算继续“稳坐钓鱼船”。
    此刻,文子庶当然已顾不得李承财这些人的心思打算,只一心思量着,如何实现成功“闯关”之策。
    停船后,吃过晚饭,看天色尚早,文子庶望见不远处有几只小打鱼船,就唤过王升,拿出点零钱,让他带一名船老大,去渔船买点新鲜江鱼来煮鲜鱼汤。又告诉他,顺便将卖鱼的渔夫带一位过来,找他问点当地情形。
    没多大功夫,王升便提着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回来,身后还跟随着一个当地渔夫。渔夫姓陈,年岁不大,一口带点山区土音的湖北话,在陌生的四川商人面前似乎还有些拘谨。不过,却很熟悉当地情况。
    文子庶让王升去盐舱里打了一个重约一斤多两斤的小盐包,送给渔夫,让他拿回去食用。其时,按湖北当时的市场价格,那一包花盐起码值10两银子以上。那陈姓渔夫喜欢得两只手微微颤抖,不知如何是好。接下来,立即将自己所知的“三斗坪”地面情况,以及附近湘军水师哨卡情形,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了。
    原来,此地离“三斗坪”水路仅20余里,也有陆路小道可通,半天功夫可到。“三斗坪”下方20里水路,就是湘军水师第一道浮桥。“三斗坪”镇上设驻有湘军,但不时有零星湘军及探哨在镇子里出入,对镇上商家住户,倒少有侵扰。
    文子庶又问他,在湘军水师里面,他是否有熟人朋友。陈姓渔夫说,他有位极好的朋友,从小在一起打渔放船的,也是个渔夫,前两年给招到湘军水师里做了水勇。他这位朋友因为水性好,体格壮实,又有勇力,年前已提拔当了哨长。
    一听这话,文子庶顿时有了个大胆主意。他想了想。就对渔夫说,自己是四川来的盐商,想和湘军水师合伙做一笔生意,却没有熟人介绍。现在可否由他牵线,将他那位水师哨长朋友,约出来见个面,探询一下,地点就在“三斗坪”。如可行,就明日一起上“三斗坪”镇上去。文子庶特别交代,如生意能成功,事成之后,对他必有20两以上银子的重谢。若不要银子,按等价的盐巴奉送也行。
    陈姓渔夫先是有些犹豫,后来听说有银子或盐巴做谢礼,就答应了。只是表示说,事情能不能成,他没有把握。不过,把他那位朋友约出来,他倒是有十分把握。
    文子庶赶忙说,只要能将那哨长朋友约出来,哪怕最后生意没成功,也有几两银子做谢礼。这样说,陈姓朋友爽快答应下来。
    第二天,文子庶安排王升留守盐船,自己仅带一名头脑灵活,行事比较机敏的盐号跟班,一起坐陈姓渔夫的小划子去“三斗坪”。临走,文子庶郑重交代王升,说事情如果顺利,他今明两日即可返回。若三天后还未返回,便可能已遭不测。那样的话,说明长江水道短时内无法打通,王升等人一定要保住盐船,赶快启航返川,将原船带盐货完整交付东家王朗云。
    一听这话,王升不肯,说是自己代文师爷前去接洽谈判。文子庶连说不妥,说这事你代替不了,只能是我亲自去,方才希望办妥。说完,与王升作别,从容登小划子顺江而去。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7:2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全景式再现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用文字描绘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之“清明上河图”。本土原创长篇小说:《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作者: 危楼闲客
    第一部 王家大祠堂
    第二章 “川盐济楚”造就盐商“首富”

    8、“湘军水师”哨长穿针引线甘作“中介”

    “三斗坪”距盐船停泊处果然不过20来里水路,顺水划子,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
    “三斗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集镇,因常有湘军水师人员来往,及生活用品采买,近年一度热闹起来。在陈姓渔夫带领下,文子庶选了一处宜于谈话的小茶铺,坐下喝茶等候。
    陈姓渔夫则匆匆而去,说是中午前一定赶回来。文子庶就说,最好中午赶回来。正可以请你那朋友下馆子喝酒,边喝边谈。
    果然,中午时分,陈姓渔夫就带着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年轻汉子返回小茶铺。一介绍,正是那位哨长,个头比渔夫稍高,却壮实得多,脸色黑里发红。在生人面前,年轻小伙子也是话不多,听渔夫朋友介绍完,并无多的表示,神情中却有几分军人的警觉。
    哨长姓郭,文师爷就称呼其“郭哨官”。坐下喝了两口茶,文子庶对陈姓渔夫和手下跟班说:“我有些话想和郭哨官单独说说,你们外间屋子喝茶去。”两人知趣而退。
    待屋子里仅剩下两人单独相处时,文子庶闲话几句后,拿出随身小布包,从里面取出两枚金光闪闪的戒指,说:
    “你我初次会面,听陈兄说郭哨官虽未成婚,却已提亲。这两只戒指,算是哥老倌送给你和未来新娘子的喜礼,不成敬意,万勿客气。”
    初次见面,竟是如此重礼,年轻哨长完全没有想到。推辞一阵,在文子庶一再盛情之下,最终还是将两枚纯金戒指收下来。
    戒指一收,什么话都好说了。听文子庶说明了用意,郭某略有思索,说这事他作不了主,不过,可以引荐文子庶去见营官。说到这里,小伙子又补充一句说,这位营官既是他的顶头上司,又是驻守浮桥关卡的实际指挥官,估计能够作主。
    喝了口茶,郭某再补充一句,这位顶头上司的营官,与他关系一向很好,他可以为之事先联络。
    文子庶一听,正中下怀,赶忙取出布袋子,选出一枚大的金戒指,说是“见面礼”,让郭某转送营官。
    见如此,郭某想了想说,干脆他吃过饭回营房跑一趟,将事情先向营官透个信,看其态度再作打算,下午一定有个回信。
    文子庶说:“这当然好,只是如此烦劳兄弟,实在不好意思。”
    又说,“既是如此,若事情能谈成,哥老倌这里,不用说对老弟另有厚报。就是事情不成,只要能与营官接上头,也是会有一份谢礼。”
    郭某自然客气一番,说是既然彼此都是兄弟,何谈谢礼不谢礼。总之,那天在茶铺约谈的气氛是异常的好。
    文子庶看吃饭时辰已到,就让候在外间的陈姓渔夫寻个馆子,随便点了几个菜,要了点酒,几个人一起吃饭。饭间,闭口不提正事。
    饭后,郭哨长匆匆赶路回营,文子庶几个人仍回那茶铺子里喝茶,静候回音。
    这一等,差不多就等了两三个时辰,文子庶差不多把茶碗里的一碗浓茶喝成了白开水,那边仍无音讯,不免等得心焦。不过,他一点也不表露出来,仍是和陈姓渔夫随便聊点当地风土人情、物产市价行情等,神情沉稳。
    直到快抵晚饭时辰,年轻哨长才匆匆赶回茶铺,一副走了急路,气喘吁吁的样子。见到文子庶,他连声抱歉,说是下午营官正有事外出,他也是等了好半天才将营官盼回营。又说,事情已对营官说过了,营官的意思,此事滋大,要与文子庶当面谈议。不过,营官军务在身,不宜外出与文子庶见面,所以想让文子庶今晚亲去军营一晤,再作商议。
    郭哨长的意思,他此刻就接上文子庶往军营赶回,来不及吃晚饭。因为天黑以后,军营及一路哨卡盘查更严,带上文子庶恐多有不便。事情谈完,如时间早,他亲送文子庶返回“三斗坪”,若时辰太晚,就干脆在营里宿住一夜,第二天一早返回。
    事情来得太突然,让文子庶来不及多作思索。这趟军营去与不去,显然关系着整个事情的大局。成败在此一举。文子庶望郭姓哨长脸上看了一阵,略有思索,当即下了亲赴军营一走的决心。他心中寻思,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军营就真是龙潭虎穴,也得亲自去闯一闯了。
    思谋已定,文子庶沉静地对郭哨长说声:“行,我这就随老弟一起去营见营官。”
    想了想,身上掏出点零钱,让随身跟班带陈姓渔夫吃个晚饭,饭后就随便在镇里客店开个店铺,住上一宿等候。
    说完这些话,又将跟班唤到一个无人地方,将早上出门时,对王升交代过的那番话再交代了一次。说,若是明日天黑以前,他都未及返回“三斗坪”的话,就不必再等他,务必让他赶紧回盐船上,找到王升,立即启航,设法原船回川,不必管他下落。
    交待完这些话,文子庶就与郭哨长从容上路。此刻,他心里反倒沉静如常,个人生死似乎真的已置身度外,一心想的是如何将东家交办的这桩事情办好办得漂亮。那一刻,他真有点舍生取义的味道。
    没想到,文子庶这次“军营探险”却出奇顺利,甚至可以说,既无惊,又无险。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7:4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9、文师爷军营探险大功告成

    那个水师营官姓江,也不过30多岁年纪,身材不算高,面相也不凶恶。不是像在重庆“朝天门”码头一提起湘军水师官兵,人们就想像青面獠牙,凶狠十足那种江洋大盗相。甚至文师爷觉得,他待人还有几分客气,礼数也甚周到。听说文师爷没吃晚饭就赶过来了,江营官马上叫手下人安排晚饭,还特意让郭哨长陪着用餐。
    餐毕,又请到一间小客室,敬烟献茶,客套一番后,才说正事。
    这位江官,湖南湘乡人,是曾国藩最早招组“团练”时,就跟随一批兄弟投到曾大人名下的老湘勇。后来组建“长江水师”,又投在著名水师将领彭玉麟名下,屡立战功。如今已成了湘军的骨干,升至营官,独挡一面。“湘军水师”在长江上游建的几座浮桥,都在他管辖之下,是一个说得起话的实权人物。
    文子庶了解这番情形后,就不再回避,首先表明了自己是自流井王家大盐商师爷这层身份。然后谈到湖北湖南一带的盐荒和朝廷的“川盐济楚”,最后才说起东家打算打通长江水路,将川盐销往湖北一带的想法和计划。最后,文子庶书归正传,谈及关键问题。
    “江营官”,文子庶看着对方的眼睛,显得很诚恳地说:“这里,我代表我们东家提个想法,这销盐下湖北的买卖,我想和贵营官一起做。既然这事情有银子可赚,就来个大家合伙,见者有份。反正本钱、经销这些事情,不用你们操心,营官你只负责长江水路沿途的安全,最后利润二八分,你看怎样?如果此方案可行,也可以长期合作。”
    这“二八分成”方案,是文子庶临时想到的,带有试探对方胃口的意思。没想,江营官略作沉思,主动提出来说:
    “我等行伍出身,也不闹懂买卖经销这些事。至于利润之类,今后算起来也麻烦。干脆这样,我守卡水勇,就按盐船过卡数量,以十抽一计算,如此大家省事,岂不更好。”
    文子庶一想,如此更好,当即答应下来。就说此次共有两只大船,载花盐两万斤,按十抽一计算,是两千斤,这两千斤。是要盐,还是按市价换成银子?
    江营官想了想,说,我处要银子、盐巴各一半为好。
    于是双方达成协议,今后自流井王家盐船,只要是文师爷经手,或是文师爷指派的专人经手,守桥湘勇都予放行。不加阻拦不说,还派出水师兵勇,一路护送至销岸。
    说到江面上盐船的只数,江营官微微有些诧异,说:“只有两只盐船才是你王家的?那另外五只呢?盐船又是谁家的?巡江水勇探哨,怎么报告说共有七只盐船呢?”
    这时,文子庶才暗自出了身冷汗,暗想,多亏打通了渠道,不然盐船的处境就危险了。
    对于另外那五只盐船,文子庶什么话也没说,但心里已明白其下场将会如何。
    事情谈完,夜已深,文子庶只好在营房宿了一夜。第二天早饭后,文子庶在郭哨长陪同下,返回“三斗坪”。客店里,那个跟班和陈姓渔夫都忐忑不安等候消息,见到文师爷,皆大欢喜。文子庶辞了郭哨长,仍坐那只小划子返回盐船停泊处。又约定,等会在“三斗坪”碰头。
    王升等人见到文师爷等归来,更是心中石头落地。又听说湘军水师浮桥关卡已被打通,一众人等,包括船家都是欢喜得了不得。
    文子庶当即安排开船启航,两只盐船,直放“三斗坪”。在镇上接过等候的郭哨长上船领路,直抵水师浮桥。到了浮桥,自有郭哨长下船去与哨卡官兵交涉。不多会,消息传来,就在关卡处,按昨晚约定,卸下1000斤花盐,另外1000斤作价银子,亦折算成银票。
    如此,长江水道被王朗云首先打通,“川盐济楚”才正式拉开序幕。
    文子庶那一万多斤花盐,在湖北宜昌一带,靠岸经销抢购一空。所卖出的“天价”,真是闻所未闻。起先是一斤盐卖出一斤棉花市价。到后来,二斤棉花、三斤、五斤……直至卖上了十斤棉花价。最后那两千斤花盐,甚至卖出了“一斤盐巴一斤银子”的“超级天价”。
    文师爷压阵下湖北两船花盐,最后换回自流井的,差不多是一整船白花花的银子。抵达自流井沙湾码头那天,轰动了自流井东西两厂以至整个县界州界。王朗云在码头上摆下的盛大隆重场面,可谓空前绝后。
    最后必须提及的是,一直“稳坐钓鱼船”,欲追随王家盐船下湖北,打算坐享其成的李承财及陕商陈兴甲等人合伙的五只盐船,见王家船动,不明虚实随后也顺江而下闯关,却在浮桥处被守卡湘军水勇扣住。李承财不知好歹大声争辩不止,还被湘军水勇反绑双手,在房梁上吊了半天,其后落下终身残疾。陕商盐号那个吴掌柜,眼见盐船两空,再无脸回自流井见老板,个人不辞而别回了陕西。
    由此,自流井众盐商才明白“川盐济楚”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随便捡的。有些实力不济的盐商,自知没有本事打开“楚岸”,干脆投到王朗云名下,将自产盐巴作价转给王朗云销往湖北,价格当然会吃亏不少。
    从今之后,王朗云及师爷文子庶的本事及名声,在自流井几是无人能及。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全景式再现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用文字描绘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之“清明上河图”。本土原创长篇小说:《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作者: 危楼闲客
    第一部 王家大祠堂
    第三章 盐商师爷是这样“炼”成的

    1、“官司客”出身的牟师爷阅历非凡

    作为王朗云家族最有名,也是在自流井盐商圈子中最具声望的两大师爷,如果说文子庶还算读书人,出身属于饱读经书之辈的话,那牟师爷牟德荣,则纯粹出身于社会底层,是百分之百的“草根”底子,靠自己的努力和打拼,才取得今日这种显赫社会地位的。
    牟德荣作为王家“首席师爷”,无论从五官长相,还是从衣着打扮,都显得有些其貌不扬。然而,现今这却是个王朗云身边离不开的关键性人物。
    牟德荣,富顺赵化人。30多岁,中等身材,偏瘦,脑袋亦小。头部呈倒三角形,有点尖嘴猴腮的样子。一双眼睛,眸子左右转动得灵活,目光亦锐利。却是左边的眸子稍偏,有点斜视。当地人对这种长相,称其为“边花”。所以,自流井盐商及幕僚师爷圈子中,有些人当面恭称其“牟师爷”,私下里却戏呼外号为“牟边花”。不过,对其手段本事之厉害,屡经交道见识,却不得不服。
    赵化是离富顺县城数十里的一个大集镇,位于沱江边上,旧时富顺县城通往泸州府的水陆交通大道,皆经过赵化镇。加之当地物产丰富,赵化在全县之中,也算得上富庶之地。
    牟德荣祖上皆世代商人,家境也还殷实。至父亲一辈,经营不善,家道中落,境况大不如前。牟德荣5岁时,父早亡,家计全靠母亲做点针线活维持,难以为继,其兄牟德财只好去木匠铺做了学徒。牟德荣自幼聪明,体质又弱,母亲不忍让他小小年纪出门做学徒之类,省吃俭用,好歹供他读了几年私塾,如此多少给牟德荣打下了点文化底子。
    长到十六、七岁,牟德荣看小小赵化镇,终难有有大的出息,就坚持离家去了富顺县城。先是被一个远房亲戚荐至县城西街一家“同记布店”当学徒,算是在县城有了个立足之地。牟德荣生性机灵,遇事肯动脑筋,思路也转得快,在县城没几年功夫,便把世事看了个明明白白。自个儿悟到:人生在世,有两样东西是缺一不可。哪怕二者不可兼得,也要争取占有其中一样。缺之,便生计发愁,日子难过。这两件东西,一个是“权”,一个是“钱”,真是比性命还紧要。纵观古往今来,天下人万万千千,莫不是为这两样东西在努力,在梦想,在奋搏,在挣扎。
    想明白了这点,牟德荣在那家“同记”小布店呆不住了。封建时代,等级森严,人的社会地位从生下来起几乎无法作改变。牟德荣自幼没读什么书,靠中科举再当官再掌权再致富,这条道是彻底给堵死了。那唯一就是设法挣点钱,过好日子。但这家小布店那点家底,哪怕是老板女儿小荷姑娘看上了他,老板再招他上门当了“二老板”,那全部家当,也不能保障他以及乡下的老娘过上什么好日子。
    牟德荣手脚勤快,脑子灵活,嘴巴也甜,会哄人,店家女儿小荷姑娘倒是真对他有几分好感。不过,牟德荣自己一直不敢接招。
    当布店学徒三四年之后,牟德荣不顾老板挽留,决然离开。起初是跟人做“跑滩匠”生意。这种“跑滩匠”,多是走边远地区,当然也不排除热闹市镇闯荡,多数是居无定所,生意也没有固定指向和具体目标。其间,自然坑、蒙、拐、骗这类事,什么都可能有一点,但有个底线,即不偷不抢,不惹人命。
    牟德荣当“跑滩匠”5年多,泸州府、叙府,以至入云、贵等省,甚至几次进入被称为“夷蛮”的少数民族地区。几年“跑滩匠”生涯,“财”是没发,仅混了点“饭钱”而已。收获却是开阔了见识,广泛接触三教九流,长了不少历练,对社会人生有了更多认识。
    5年后回富顺县城,那家“同记”小布店还在西街,老板仍是那位老板,生意却大不如前。老板女儿小荷姑娘也出嫁多时。牟德荣谢绝了老板让他回去当“二掌柜”的邀请,却在县城干起了“讼棍”行当。
    所谓“讼棍”,就是俗称的“官司客”,按现代行业分类,有点类似当今的律师。职责就是为人代拟讼状,包揽词讼,包打官司,一直到买人“背案”、“滚案”,甚至买通衙门刑名师爷、捕快、狱卒等公事人“做案”、“串案”。总之,凡是沾有案子的勾当,无所不为,而且以此为职业。“讼棍”、“官司官”与当今律师的唯一区别在于,旧时代的“官司客”只能私底下操作,不能上公堂。不象现今的律师,除了以上各样均可干之谋之外,还可以正大光明上“公堂”与代表国家公权的控方和法官唇枪舌战,争个高低。
    改做“讼棍”,以“官司”谋生,得益于“跑滩匠”时夜宿川黔边界一个小镇的“鸡毛店”里,同屋的一个“贵州客”对他的指点。
    那贵州客40多岁年纪,颇有些阅历的样子,为人倒和善。当晚饭后无事,在茶铺里喝茶听书,两人不期而遇。牟德荣抢先给对方付了茶钱,没想此举倒大大引起了贵州客对他的好感。听完书,回“鸡毛小店”歇息,两人继续闲话,竟是相当投机。
    第二天,各忙各的事情,晚上仍宿那家“鸡毛小店”。牟德荣看出贵州客阅历不凡,见多识广,有心讨教点人生学问。当晚便主动做东,邀对方在镇上小酒馆喝酒,并倾其身上所有,买了些煮牛肉、卤鸡爪、椒盐花生等下酒好菜端上桌子,诚心款待。
    三杯酒下肚,贵州客已看出牟德荣心思,不待他开口,便主动提起话头说:
    “哥子,跑滩匠日子虽说自在快活,却非终身之计,不可恋栈久为哇。”
    这句话,真正说到牟德荣心上去了,他赶紧斟了满满一杯酒,递过去,恭敬施礼说:
    “哥老倌,小弟初涉江湖,少不更事,又才疏识浅,还望江湖长辈多多指教。在此,小弟恭敬哥老倌一杯水酒,万望哥老倌指点迷津。”
    贵州客也不客气,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说:
    “指点迷津谈不上,愚兄蠢长几岁,走江湖的时间久点,倒是可谈点江湖人生之道,供哥子自个思量。”
    牟德荣连忙拱手称谢,又斟了一杯酒递过去,再敬了对方一杯。
    贵州客连饮两杯酒,谈兴更高,就以长辈语气,开导指点牟德荣说:
    “自古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圣人说的。不过,看天下三十六行,七十二门手艺,哪一行哪一样,不是在为利谋生,为钱卖命?这正应了那句古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天命,不可改。”
    贵州客说到这里,稍作停顿,然后语言一转,说道:“不过,这普天底下,四海之内,人有富贵贫穷之分,事有高低贵贱之别,这就是人命了。即人的命运,也即所谓人的运气和机遇了。这中间,就大有讲究。”
    这是牟德荣长了这么大,走了这么多地方,第一次听到如此精深,又如此直白的人生哲理。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8:38: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2、鸡毛小店“贵州客”指点迷津

    牟德荣书读得不多,但头脑灵活,悟性也不错。贵州客这番话,他平时在哪里听得到?不过,其包括的人生哲理,及从自身处世阅历经验中得来的深刻处世之道,他还是一下子就听得出来,且领悟颇深。他再将贵州客的酒杯斟满,将盘中最后一只卤鸡爪,放在对方碗中,静心等待其深说下去。
    “过去有高人说过一句话,叫做‘天命难改,人命却可求'。这真正是金石之言呐。”贵州客拿起卤鸡脚,啃了一口,满嘴喷着卤香,对恭望着他的牟德荣叮嘱道,“小哥子,这句话值得你铭记在心,终生不忘,而且时时念之思之,一定会受益匪浅。”
    牟德荣点头深谢,并在脑子里牢牢记住了连贵州客也崇尚不已的这两句“金石之言”。
    “小兄弟,这‘人命可求',即是说,一个人受天命所限,身世门第虽不能改,但却可求‘人命'的改变。换句话讲,经过自己努力,自己的打拼,就能争取改变那些可以改变的东西,比如境遇好坏,家资多寡,贫富与否等等。一个人,一当改变了贫富状况,实际也就改变了你的地位。你应该有的,也都有了,这就叫‘人命可求'。”
    贵州客这番指点迷津的话,的确让牟德荣眼睛一亮,脑子里豁然开朗,大有“茅塞顿开”之感。他想了想,连忙说:
    “哥老倌这番教诲,小弟真是如雷贯耳,终生难忘。不过,以小弟眼下这番处境和身家本事,又怎能做到‘人命可求'呢?”
    贵州客一笑,端起杯子,一口喝下杯中的残酒,抹抹嘴唇说:
    “兄弟,赶紧打道回府,别再当‘跑滩匠'。”
    稍停,又补充一句,“回县城,寻个正经营生干下去。”
    牟德荣点头称是,不过,又有些犯难,诚恳望对方说:
    “不瞒哥老倌笑话,小弟自小书没读几天,远居偏远小镇,家道也不好。要说起在县城,既无家底,也无背景势力,身上也没有特殊本事,或是什么一己之长。依哥老倌的眼光,在下是谋一桩啥子职业混饭钱为好?”
    “官司客。”贵州人不假思索,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
    “官司客?”牟德荣大感惊讶,似又不解。
    “对,回县城做一名官司客,”贵州人以勿用置疑的语气肯定说,“眼下这事最适合你,兄弟你也一定能做得好。况且,你一旦做起了头,做将下去,做得越深越久,就越能领悟到其中妙处。真可谓其味无穷,妙不可言。”
    对以“官司客”来称呼的“讼棍”,牟德荣当年在“同记”布店当学徒,以及后来作“跑滩匠”的人生经历中,皆听说过,并多少有些了解。不过,尽管夜里静思,或是闲时谋划自己今后的职业选择,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今后可以当一名“官司客”。毕竟,在他心目中,那是一个带点神秘,又似乎高不可攀的行当,哪是他这种家底文化的“乡镇人”可为之。
    贵州客看出牟德荣的疑虑,笑了笑说:
    “小哥子,别耽心,天下之事,许多时候都是事在人为。这官司客的事,我看过了,以兄弟的本事,你一定能担当得下来,而且说不定,还能做得很好。”
    其实,贵州客没有告诉牟德荣的是,他自己本身就是贵州某县城有名的一位“官司客”,而且有着10余年吃“官司饭”的经历。只不过前年开冬,他伙同县衙刑名师爷“做”的一件案子,在知府衙门“翻船”。那师爷及几个相关人物下狱,他还侥幸,事先得了风声,赶紧外出“躲案”。当了名“跑滩匠”,已两年光景。
    不过,至今他仍认为,照他这种出身贫寒,初有文化,但脑子聪明好使的人来说,当“官司客”是最好的出路。眼前这个姓牟的川籍后生小子,正是个当“官司客”的好料。他看这两日,牟某对他甚为殷情客气,执礼甚恭,心内欢喜,遂有心成全他,为之“点拔迷津”。
    一壶酒已见底,贵州人也微有醉意。牟德荣招手让店家送来两杯热茶,一来解渴,二来也可解酒。接下来,那位曾经做过“官司客”的贵州长辈,两人喝着茶水,一边详细向牟德荣分析了,他认为牟某能当得下“官司客”的道理,牟某自身的优势,以及如何成为一名“官司客”的某些要领。
    两人回到鸡毛小店,已近二更,贵州客倒头便睡。牟德荣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贵州人沉睡的鼾声,自己却兴奋得久久难以入眠,直到听到镇子里已鸡叫头遍,他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是大天光,对面床上的贵州客已不见踪影。牟德荣起身,突然发现,自己枕边有一张写有8个字的字条。显然是贵州客留给他的,那8个字是:“讼棍可做,好自为之。”问店老板,说客人一早已结账离去。牟德荣后悔不迭,悔的是当初没问清这位长辈恩人的姓氏名字(不过,一般“跑滩匠”也不会对人轻易说真实姓名,这是江湖规矩),只隐约听说他是贵州遵义府某县人民,当地出产一种味道很醇美的好酒。牟德荣想,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到当地打听一下才好。
    后来做了富商王朗云首席师爷,牟某得以周身上等衣料,出行即打轿,大鱼大肉,乃至海参筵席,都成了寻常事,高兴了一样可以招来三两个跟班随身伺候,牟德荣反思人生,仍认为那次在“鸡毛小店”与贵州客的巧遇和一夕谈,是他人生第一次最重大的转折。而那个贵州客,则被视为他此生中为他指路的“第一位大恩人”。
    牟德荣返回富顺县城,果然做了一名“讼棍”。他在县衙门旁边街沿口摆了张桌子,上面用纸写了“代写讼状,代打官司”几个大字,整天坐守摊子生意。
    不出贵州客所料,他居然干得很好。当然先是从小案子接起,牟某脑子灵活,手脚勤快,花钱请一个老秀才,将“大清律令”全部抄下来,带在身上,有空就看就背,所有条文背了个滚瓜烂熟,且能“活学活用”,见子打子。因为初入行,牟德荣为别人代理官司事宜,办案认真,收费也低廉,渐渐获得一点好名声,来找他代案办案的人逐渐多起来,算是在这个行当中立着了脚跟。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手机版 筠连热线 蜀ICP备11008580号-4 Discuz! X3.4 Powered by © 2001-2013 Comsenz Inc.  

    侵权举报:本页面所涉内容为用户发表并上传,相应的法律责任由用户自行承担;本网站仅提供存储服务;如存在侵权问题,请权利人与本网站联系删除! 蜀ICP备11008580号-4

    川公网安备 51152702000010号

    网络经济主体信息

    快速回复 快速发帖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