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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23 18:3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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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四川成都
2、牟师爷“马房街”遭遇“仙人跳”
这“马房街”,在自流井那是一个有点特殊性的去处。
晚清至民国早年,自流井无车可言,所谓大道(官道),或是街面,一般不过是宽2—3米左右的石板路,能过轿马及行人。且多是随山随坡修筑,弯曲起伏亦大。
旧时的“马房街”,以街面上之“马房”而得名。过去自流井所产之盐,以及制盐相关的燃料材料,如煤炭、竹木、瓦石等,除靠船只水路运输外,陆路运输主要靠驮马及人背人挑。由此,“马帮”及脚夫人等,常年云集自流井。“马帮”,以及脚夫,来往需要住店。此地为交通要道,街上客店栈房极多。为方便来往“马帮”,大点的客店还专门备有栓马喂马的“马房”,坊间就将此街称之为“马房街”。
客店栈房多,来往又多是外地人,街上饭馆、酒铺、茶食店亦多,平常极为闹热。住店者既是“马帮”、脚夫,这些人多是青壮年,又常年离家在外。于是在住宿吃饭吃茶外,又多了另一种需求,也即“性”的需求。按市场法则,有需求就有供给,有买即有卖。这样,就有一些来路不明,形迹可疑的年轻女子,在“马房街”客店里出入。久而久之,发展成“市”,亦成了当地“一景”。“马房街”自此成为自流井有名的一处“烟花街巷”。
当然,这地方常来常往的多是“马帮”、脚夫,不是有钱有身份人等,所以“马房街”只能算是档次较低的这类场所。高档点的这类去处,在“王家塘”。
“马房街”的这种特殊功能,从晚清一直到民国结束。上世纪50年代,当局强力取缔打击下,一度绝迹。然而1960年代初期开始,“马房街”上那些廉价旅店中,似又有如今被称为“性工作者的人”出入。至上世纪80年代、90年代,几呈公开化程度。
21世纪初,自流井旧城改造,“马房街”彻底不复存在。
说起“马房街”,牟师爷这里还有一个笑话。前年,东家王朗云有次叫他接待一个“江津帮”客户,做竹木生意的,姓唐,40多岁,面净斯文,模样也周正。牟师爷请他在自流井有名的“鹤鸣楼”酒家吃饭。酒足饭饱,又打算陪他去“盛成茶馆”喝茶听书。哪知,唐姓客商期期艾艾不肯起身。细问,那客商才吞吞吐吐说,想找个地方“吃花酒”。牟师爷一下了懂了他的意思,也不多说,将他引至“王家塘”。找了家过得去的“堂子”,让老板娘安排妥当后,自己个人依旧去茶馆听说书。说好两个时辰后再来接他。
哪知两个时辰后,牟师爷转来接到那唐姓客商,却是一副竟犹未尽的样子。半路上,他突然乘着酒兴,抱怨牟师爷“不够朋友”。牟师爷颇为诧异,细问之下,唐姓客商才“实话实说”。他说牟师爷刚才引他去的地方,不是在自流井里外都有点名气的“马房街”,而是“王家塘”,所以说牟师爷“不够朋友”。
牟师爷哭笑不得,想了想,说,你是不是还想去“马房街”?唐姓客商说当然想去,牟师爷说,那好,我这就领你到“马房街”。到了那街面一看,那唐姓客商才终于明白,他早就慕名向往的“马房街”到底如何。个人呆乎乎不再言语。
话说那日牟师爷走到“马房街”,因中秋节已至,多数“马帮”、脚夫,赶着回家过节团圆。几家客店,照例有店小二在招呼过往行人,门前亦有那类打扮得当的年轻女子在当街打望。看牟师爷单身一人,就有女子招呼说:
“大哥,不进来住住店哇?一年忙到头,过节了,也该歇歇脚。”
看牟师爷不理,亦不发怒,女子又说:“进来歇哈嘛,有好耍的哟!”
说完又当街抛来一个媚眼。牟师爷依旧不理,个人走他的路。
要说起来,牟师爷与他东家王朗云一样,是一个不近“色”的男人。这在有钱人中很不容易。他不单不“色”,亦不“赌”不“毒”,也就说现今社会所谓的“黄”、“赌”、“毒”,他一概不沾。有时玩点麻将、长牌之类,也是“小赌”,图个情趣而已。若有人要大赌,他则明确对那人说,“不如我干脆送你银子得了,何必牌桌子上玩花样?”一句话将其人噎得不再言语。其平生嗜好,不过是看戏听书。
牟师爷回看女子一眼,个人走路。心中却有些感慨,想这女子也不过20多岁,比自己老婆年轻得多,颇还有些姿色。也是为吃穿所迫,不得不干这等勾当。看来,根子还在一个“钱”字上。当今之世,有钱百事可为,一个人,离了钱,真正是寸步难行。
正一路想着,旁边却发生一件怪事:一个20多岁年轻人匆匆从身边走过,走出几步远,身上“啪”的一声,突然掉下来一个布袋子。似是平常人们用来装银子或是铜钱那种,鼓胀鼓胀的,似有不少内容。年轻人却是全然不觉,只顾赶路而逐渐走远。
牟师爷一时没作反应,正想开口喊,“钱袋子掉了”,还没来得及喊出口,旁边一位中年女子,已弯腰将钱袋子捡起,并示意牟师爷别作声。
不等牟师爷有所表示,身旁另一位中年汉子拉了牟师爷一把,说:“别喊别喊,大街上捡钱,见者有份,大过节的,正好有财喜上门,真个是不要白不要。”
说着,又示意三个人到旁边一条窄巷子去分钱。那妇人看样子似也同意,说:“自然是见者有份,我又没说要一个人独吞独吃。”
一听这话,牟师爷立马醒悟,这儿有番好戏看了。他过去在川滇黔一带当“跑滩匠”,什么人物没见识过?什么事没经历过?这等小骗术,如何逃得他法眼!
此招江湖上叫“仙人跳”,现今又叫“丢包”。是一种当街玩的小骗术,意在利用一些人爱捡小便宜的心理,以为真有不请自来的便宜可得。真到要“分钱”之际,所谓“失主”突然出现,且声称包里的钱不止那么多,于是逐次搜包自证清白。到头来,本是自家的钱财也被说成是他的。实在无钱,脱衣脱鞋也要赔偿才让走路。几个骗子结伙演戏,让不小心上当者最后大吃其亏。作案对象主要是针对不熟悉当地情形的过往旅客行人。今日竟然将牟师爷视为作案对象,大概这几个骗子,是刚从外地流走来自流井的,不习本地行情,真正成了,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牟师爷反应极快,一把拉住那妇人说:“当街拾人财物不还,是要吃官司的。就地分赃,不妥不妥、不如送到分县衙门。”
又回头拉住中年汉子,说:“我等都去做个证人,为这位大姐见证一下又何妨!”
听说要去官府衙门,两人顿时脸色发白,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就是这钱袋子不要了,也不能去分县衙门。”
说着,脚下就要开溜。牟师爷哪里肯依,紧紧拉住两人不放。
这番事儿立即成了街上热闹所在,不仅路人及旁边商铺的店家店员围过来观看,连街两边街楼上住的人家,也打开窗户伸出头来看稀奇热闹。正好一眼望见街那边,远远走来分县衙门的黄姓捕快,牟师爷认识的,就连忙招手高喊:
“黄捕快、黄捕快!赶快过来,这边有点事情要紧!”
黄姓捕快应声过来,牟师爷对他大声说道:“这位大姐刚才在这大街上捡了一个钱袋子,”说着指了指妇人手上那个袋子,“内中多少银钱,都不清楚,说是要交给分县衙门,正不知如何走路,你带她回衙门去罢。”
又指着那中年汉子说:“这位大哥是个证人,愿意作证,也一并去衙门当个见证。至于那个失主,恐怕他两人都是知道的,到了衙门一问便知。”
说罢往黄姓捕快诡异一笑。对方当然会意,望牟师爷点点头,说:“到了分县衙门自然会问个明白。”
此时,那两人玩“仙人跳”的骗子,脸色大变,身上也不禁微微发起抖来。可是,到这种时候,已脱身无法,只好乖乖被黄姓捕快带走。
牟师爷心里想道,这几人到了衙门,会有好果子吃了。不说“板子”、“夹棍”,几十个耳巴掌是少不了的,看你等还敢不敢日后在大街上做局骗人。况且瞎眼看人,居然骗到我这种“老江湖”头上来。如此冷笑一回,这才各自走路。
“马房街”走完,进入“后山坡”街巷。这“后山坡”,处于繁华街道之背后,又靠山坡,故有此名。其实是一条背街。街上店铺多是刺绣店、制鞋店铺、画店,以及数家鞭炮店等。旧时平常百姓人家,居家尤其是办喜事的帐帘、门帘、被面、枕头,以至平绢、鞋面,喜用绸缎手工绣花,富贵人家就需求更多,街市刺绣业由之兴旺。
从“后山坡”出来,是“东源街”。牟师爷想起为儿子买习字纸,就折身往坡下走。
“东源街”仅是“张爷庙”到“牛氏巷”短短一段,却相当热闹繁华。街面石板大路,两边店房一楼一底,楼上住家会客,楼下经营铺面。此街主要特色是“纸火铺”及油麻烟杂商店多,经营规模亦大。所谓“纸火铺”,就是专营纸张笔墨,有点类似现今的文具店。这些“纸火铺”,所卖主要为正宗铜梁产“勾边纸”,店老板多为铜梁人,世人称为“铜梁帮”,规格最大一家为“永昌恒”,老板姓胡,已在自流井经商三代。
牟师爷买了两扎铜梁“勾边纸”,又选了几支江津狼豪毛笔,胡老板生死不收钱。牟师爷心想,节后叫人来选一批纸笔,再买点其他杂货,也算报胡老板一片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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