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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23 19:0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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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四川成都
8、孙跛子再献妙计
晚饭吃过,王朗云让牟师爷陪着在厅堂吃烟喝茶,说些闲话,其实在等候孙跛那边的消息。不到二更天,孙跛子即打道回府。进门,脸上颇多沮丧之色。
王朗云见此光景,即料其此行不顺。一问,果然胡某不肯松口,始终坚持一万五千两银子将事情摆平,一两银子也不能少。孙跛子软磨硬泡,施展“说客”功夫,好说歹说,胡某让了一千两,减到一万四千两,便再也不肯松动了。孙跛子见没有退路可言,只得无功而返。
王朗云这次到底有些动气了,当场发作道:
“一件案子,单是一个分县衙门,花一万两银子还买不动。到富顺县衙门,是不是要花上二万?弄到省上,是不是更要花四万银子?再到京城六部,那不是要花八万银子才肯办事了吗?”
王朗云很生气地在花厅里来回走动一阵,心中之气,还未消下。一个人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望了望旁边不出声的牟师爷和孙跛子,又发气道:
“现今满天下都说盐商有钱,从分县到县衙,再到省上,有些人动不动就来打点主意,变着花样索取。难道自流井井上盐商的银子,不是用真金白银造的,而是用盐锅里的盐巴打造的吗?再不然,是豆腐房的豆渣打造的?来得那么容易吗?这胡某人真是贪心不足,实在过份了点。”
一通气发完,王朗云这才记起分县衙门跑了几回的孙跛子还没吃过晚饭,一连声让牟师爷下去安排。想到孙跛子也是“酒中仙人”,又叫二夫人在内室橱中,取出有人专从泸州带过来的那瓶老窑酒,让孙跛子尽兴喝足。又叫丫环春兰安排下去,留孙先生当夜在客房歇息。
孙跛子一餐酒饭下来,真正是酒醉饭饱。那酒,味道很醇,果然是好酒,他一气喝下大半瓶,兴致很足。孙宛平喜欢喝酒,对川酒醇厚秀美的味道,尤为欣赏,这也是他喜爱留在四川的原因之一。
回客房喝了几口茶,孙跛子看时辰尚早,又瞧见厅堂灯火明亮,知道主人还未歇息,就走过来陪王朗云说闲话。
王朗云正和牟师爷谈着胡某的贪心,说着说着,又有点生气起来。几个人抽着烟,喝着茶,王朗云不禁又对牟师爷和孙跛子几个人感叹说,这两年,逢年过节的那些“年敬”、“节敬”,及还有那多少不等的额外奉送,那许多银子,“等于是丢在釜溪河打了水漂”,如今看来,都是白花了。
孙跛子在一旁听了,沉思不语。一则今天这个“说客”没当好,心里有些愧意。二是多少有点怪分县胡某不给自己面子,心里有气。见两人还在对胡县丞的贪财议论不休,孙跛子心中突然一动,就想,最好出个什么主意,趁机给胡某来点苦头吃,让他知道点我孙某人的手段厉害。
这一想,就真正动起了心思。他起身离座,在客厅里走上几步,个人独自往厅堂一边,捧着手中的盖碗茶发神发呆起来。又想,要使计谋的话,最好让这个胡某人财两空,到头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孙跛子本是饱学之士,书读得多,又久涉官场商界,经历过许多事,加之为人机敏聪明,肚子里奇谋妙计确实不少。没多久,一个既可给王朗云解难,又能治治贪心不足的胡某之绝妙主意,果然给他想出点眉目来了。
灯火明亮处,坐在楠木太师椅上的王朗云,还在和牟师爷商议应对之策,一时没有头绪。没防这边独自坐在客厅一角喝茶思索的孙跛子,往自己大腿上重重一拍,个人笑出声来,自言自语在那里说:
“妙计,真正是绝妙之计!”
说罢,孙跛子又在那里独自狂笑不止。
王朗云及牟师爷看着独自发笑的孙跛子,颇多不解之色。连忙招呼他走过来,问他得了什么好主意。
孙跛子依旧在笑,笑过一阵,才望着王、牟两人说:
“这胡绩良胡大人过于贪财忘义,坏了平日规矩,实在有些可恨。这次,我不仅要叫他两手空空,而且要他做一回周瑜,到头来,弄出一个陪了夫人又折兵的好戏来!”
王朗云闻之大喜,连声说:“孙先生有什么好主意,赶快说出来,在下愿闻其详。”又赶紧凑过身来,一定要让孙跛子说个明白。
孙跛子端起茶杯,狂饮几口凉茶,用一只手抹抹挂在嘴角的茶水,才说:
“此计兵法上称为‘釜底抽薪'之计,很为有用。”
孙跛子看看王朗云,又看看牟师爷,继续说道:
“此计虽妙,说穿了就极简单。如今的关键,是设法说动富顺县衙门,将案子处置权,从分县手里接过去,并把现今的人证、物证,一并押交富顺县衙门。让胡某就是想过问,也过问不了。让他最后人财两空,一无所得!”
“这主意,好是好,对胡某来个釜底抽薪。不过,”王朗云有些迟疑,说,“富顺县令陆玑那人,也是个油盐不进的角色,很叫人头疼。案子转到他手中,他若是认起真来,不是更加难办?”
“朗翁,这里的机巧,不说你就不明白了。”孙跛子看王朗云似乎不明白,遂解释说,“俗话说,世间百事,事在人为。你们想,自流井离富顺县城,有百十里地,其县衙差役押解已重刑在身,体力不济的刘铁棒,来赶这百十里路,少说也要三五天光景。你们想,这几天功夫,百十里地界,其间不是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牟师爷也是一个一点就透的机灵人,他已完全听明白了孙跛子之意思所在,连连点头说:“孙先生说得好对,路途上不比衙门大狱,防范森严,顶多两个役差押送,许多事都可以去想办法。”
“你是说——”王朗云猛然醒悟,“于押解途中可做手脚?”
“正是。”孙跛子胸有成竹,脸上却现出诡谲之色,“对朗翁不利的那人证活口,正可以——”他用大姆指在茶几上,做了一个掐灭蚂蚁似的动作。
王朗云猛然醒悟,当即会意地点点头。牟师爷也深觉其妙,自然亦连声赞好。由此,今日没买动胡某形成的一道障碍,在三人商议之下,事情陡现转机。
那晚最后设计的结果是,这件大案子善后应对的关键着力点,显然将由自流井分县衙门,转到富顺县衙门。
应对思路也由此顺畅起来。牟师爷想到自己从富顺起家,又是长期在县衙门做包揽诉讼一类活的主儿,熟门熟路,对衙门人事疏通极有一套,就自告奋勇,要亲去富顺县联络各方,操持一切。
其间,牟师爷还有这层意思,就是刘铁棒这个祸事,是因他的失误引起,此行有立功补过的考虑在里面。
王朗云明白牟师爷在富顺县衙的能量,自然求之不得。牟师爷当即退下,急作明早赶赴富顺县城的各方准备。
王朗云念及孙跛子今次几番跑衙门出力,最后又想出了这等应对妙着。心里感激,就叫来管银钱的康大管家,开出一张四百两银子银票,送给孙跛子买酒喝。孙跛子也不推辞,笑笑收下了,亦不道谢。
过了两日,听说孙跛子拿了这点银子作盘缠,个人出门,又一次“云游天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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