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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连载:《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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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9: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长篇小说《中国大盐商——自流井往事》引起关注
    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自贡市本土作家王锐于年初推出力作《中国大盐商——自流井往事》的第一部《王家大祠堂》,今年2月开始在“天涯社区”和本地“西秦会馆”两家网站上连载,受到网友和部分文学文化界人士的关注和好评。
    《中国大盐商——自流井往事》,是作家王锐立足本土题材,深入挖掘以自流井为核心的当地盐商文化,拓展丰富其内涵和历史文化价值,再现当年自流井盐商盛世的一次文学尝试。据作者介绍,按其创作构思,是一部多部头,可称之为鸿篇巨制的长篇,最终完成总字数在几百万字。
    按作家的构想,这部系列长篇,如网上连载时其简要提示所述:“将全景式再现自流井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的‘清明上河图'。一代新移民和城市边缘人的打拼奋斗经历,爱恨情仇。权力、金钱、暴力、情色的追逐和角斗,时代风云变幻的焦虑、迷茫,人生的苦与乐,挣扎与扭曲,人性与社会的灰暗,中国式巨商的身份追问……”
    现已完成并经作家三易其稿的该系列长篇第一部《王家大祠堂》,有30多万字,是以自贡盐商“四大家族”排名第一的首富“王三畏堂”创始人和当家人王朗云为人物原型。着力展示和再现自1850年代清中央朝廷开始实施“川盐济楚”方略后,以王朗云为代表的自流井盐商,抓住这一难得的历史机遇,顺势而起,开创了自流井盐业历史发展的一个新时代,使自流井、贡井地区的盐业生产达到了鼎盛期,也由此催生了如王朗云这样被称为“富甲全川”,甚至“富可敌国”的盐商世家。
    深入发掘当地盐商文化的历史内涵,从中国视角乃至全球视角重新审视定位以王朗云为代表的盐商家族,在当时的财富地位,进而揭示自流井盐商对推动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贡献和功过是非,以及与盐商财富,清廷政治权力的深层关系等,也是作家这部长篇小说的着力点之一。王锐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指出:“直到目前为止,自流井盐商文化深厚丰富的历史文化内容,其关键性的代表人物,其自身拥有的财富数额,以及对当时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层面的影响和支配力等相关内容,都还没有得到足够揭示,待挖掘的东西还多。”
    采访中,王锐先生举了例子,这就是同为晚清著名豪商巨富,有“红顶商人”之称的浙江商人胡雪岩,与王朗云差不多是同时代人(晚王朗云10余年)。据相关资料,胡雪岩鼎盛期,拥有家资大约4000万两银子。而据王锐先生在创作小说时对王家家谱等资料的考证,王朗云鼎盛期拥有的资产,不止数千万两银子,起码超过了胡雪岩。连当时清朝的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提及王朗云时都说过这样的话:“富甲全川算他有钱,六部是咱们的耳目,岂能私通?”然而,现今关于胡雪岩的小说和影视作品,一部接一部,胡在杭州的故居,已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胡在海内外名声响亮,知名度极高。比较起来,王朗云却是大为逊色,社会大众对其知之甚少。由此,王锐先生感叹认为,以王朗云为代表的自流井盐商世家及盐商文化,可发掘深挖的东西实在还多。
    这是全国视野的比较,还有全球视角的比较。王锐先生说,清道光中期(1830年),中国的GDP占全球的25%,大致相当于现今美国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1840年鸦片战争后,中国国力开始衰落,但仍在世界经济占重要地位。王朗云鼎盛期在此后10多年的同治年间,当时王家“扇子坝”井灶群一地,已有雇佣盐工1000多人,日夜生产,灯火不熄,成中国内地最大的手工工场,已是中国最早期资本主义的萌芽。同时期放在世界相比,也是颇具规模。欧美如此规模的工场也不多。
    在长篇小说《中国大盐商——自流井往事》的第一部中,王锐专门用了两个小节《自流井王氏盐商家族到底有多少财富》、《王朗云的家底竟能打造几支“北洋舰队”》来揭示展现王朗云当年的富有程度,以及财富拥有规模,以期引起学界和文化艺术界,对自流井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和独特的盐商文化,引起更多关注,能加以更多更深的发掘。
    当然,也正因为王家财富多,财大势大,同时靠银子铺路,结交了各级官府直到中央朝廷的高官,关系盘根错节,王朗云才逐渐产生了某些强势骄横,连一些地方官也不放在眼里的心理和做派。也由此在触及深层利益时,敢于胆大妄为,公然武力对付官府,这才有了由盐商合谋,强砸官方设在自流井的征税机构“水厘局”和“票厘局”等震惊朝廷的大案。并由此引发了一系列波澜起伏,惊心动魄的后续故事。小说正是以这条主线展开,以曲折的情节,写实的手法,再现了当年盐商群体,各级地方官员,以及师爷、幕客、家丁、盐工、刀客、民间医师、名厨、丐帮、“神偷”、差役、盐枭等江湖和草根人物的众生相,再现了一幅鲜活的自流井当年的“清明上河图”。从自流井到富顺县有名的历史文化古迹、民风民俗,也在小说中得到较好展示和再现。
    《中国大盐商——自流井往事》在网络上连载后,受到省内外作家、学者、当地新闻媒体,以及网友的关注和好评。自贡电视台对作家王锐作了专访和专题报道。著名学者,原重庆《红岩春秋》副主编何蜀读过该小说,评述说:“觉得很有味道,颇有传统小说的吸引力,又加上了当代网络语言的点缀,应能让老中青读者都能进入其中。”又说:“我最喜欢的是其中有关民俗方面的记叙。”对作家“在民俗及历史方面下的功夫深为佩服”,“很喜欢有这种深度的作品”。
    知名诗人、自贡籍作家蒋蓝读过小说后认为,“王锐的这部小说,对展示再现自流井盐商群体,挖掘自流井盐商文化,具有开拓性的价值和意义。小说无论对王朗云盐商形象的刻画,还是对自贡市以井盐为代表的地方历史文化的深入发掘,都达到了一个新的历史高度。自21世纪以来,全国各地对当地名商及其文化的再认识和再挖掘,逐渐形成了一股新的热潮,优秀的文学及影视作品如写晋商的《乔家大院》等,不断涌相。相比之下,川商似乎被展示被挖掘的不够,有力度的作品不多,是个空白。王锐的这部系列长篇创作,还可以引发对川商群体和川商文化的关注,进而填补这一空白。所以说,王锐的小说,具有开拓性意义和价值。”
    众多网友也跟帖留言,发表读后感和评述。在“天涯社区”,署名“张虎808413252009”的网友说:“我曾经有过写自贡盐商的想法,可惜没有实现。看了你的大作,很敬佩很羡慕呀。支持!”网友“团团三少爷”说:“这么好的文章,顶起来!!! 富顺是我祖籍,虽然只去过一次,但从文中看来,好象又回到了那里一样。”
    在当地“西秦论坛”网站上,网友“Chenshizhi”留言说:“自贡历史原来还有如此杰出的盐商,自贡历史文化值得挖掘的东西还多。感谢作者给我们再现了这段历史场景。”网友“梦恋”跟帖说:“有看头,以观灯起兴,切合时宜。”网友“成都老表”在收看了电视台对王锐的专访节目后,发帖说:“昨晚看了王老先生的专访,感觉不错哈,我会一直默默地祝福王老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更好。”网友“njtr”帖子说:“好的很,不然老觉得自贡少故事、少文化……”。
    目前,已有北京的一家出版社与作者联系,表达了对这部长篇小说的出版意向。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9: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本帖最后由 火星上的来客 于 2012-2-23 19:10 编辑

    本文作者王锐先生[img]禁止外链[/img]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9: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全景式再现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用文字描绘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之“清明上河图”。本土原创长篇小说:《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作者: 危楼闲客
    第二部 王家大祠堂
    第十二章 官商再斗

    4、刑名李师爷功夫果然了得

    其实,在接到店小二转述的牟师爷相约之时,李歪嘴李师爷便明白牟某此次是因事何来,找他又是为的什么。
    自流井前几日发生打砸水厘局、票厘局大事,以及分县衙门拿获人犯情况,他在县衙公文中,已知道得一清二楚。牟师爷托人来约他一见,他心里早在寻思,十之八九是自流井发生的打水厘局之事案发有所牵连,牟师爷受东家之托,来县城打点关节。过去,牟德荣在县城当“官司客”时,两人勾连甚多,常有交往合作。彼此间也很够朋友。牟某去王家当师爷后,偶来县城逢面或有事托他时,每次出手也大方。
    见到店小二来请,知道是牟师爷到县城来了,心中甚至有点欢喜地想道:“又有东家送银子来了。”此时对牟师爷说有事相求,自然满口答应。
    “小弟所托,就是,”牟师爷凑近身子,放低声音说:“自流井上水厘局那案子,王四大人的意思,想让你李师爷帮点忙。”
    果然,牟师爷开口正是说的此事,李歪嘴原本心中有数,就问:“不知你哥子,想要小弟到底做点什么事?”
    “所托极为简单。”牟师爷放下手里的杯子,比了个手势说,“就是设点法子,让陆大人将案子提到县衙来办。王四大人说过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这事好办。”李歪嘴想都没想,就爽快答应下来,“一切包在兄弟身上。”
    “李哥到底是爽快人。”牟师爷甚喜,端起酒杯,作恭敬状说,“如此实在是极好,我首先代王四大人敬你一杯。”
    李歪嘴也不客气,欣然受之,一饮而尽。牟师爷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四百两银子的银票,递到李歪嘴手中,说,“代王四大人表示点敬意,让李哥买酒喝。事成之后,由小弟作主,再添这个数。”
    李歪嘴拿过银票,仔细看了看,见是五百两银子之数,脸上笑起来,就显得嘴角更歪了。他连声道谢,望着牟师爷朗声打下包票:“牟兄,三日之内,必有回音。不知老兄是暂回井上,还是候在县城听回音?”
    牟师爷当然说自己等在县城听回音。又说了自己在城里暂时的下榻处。
    当下两人约定,三天之后碰面,牟师爷一想,干脆说:“不如这样,三天之后,仍是在这杏花楼,在这老地方,小弟做东,置酒以待,如何?”
    两人就此分手,牟师爷仍回那家“好客来”旅店歇息,等候消息。
    本来,县城里还有些朋友熟人,牟师爷想趁此空闲走动走动,也想打听点消息。后来又想,一走动,必露行踪,也怕引来一些不必要麻烦,就打消念头。每日除一日三餐,基本上呆在客房里,让店家找本闲杂书打发时间。连平时极喜爱的去县城茶馆听讲评书,也暂时免了。因是怕碰见熟人,也懒得去花功夫应酬招呼。实在烦闷了,就到江边个人找家清静的茶楼,喝茶看风景。
    李歪嘴办事果然利索,其实没要三天,仅两天之后,他就托人到旅店带信来,说事情办妥,约两人碰头之地。牟师爷大喜,忙回说,“仍在杏花楼恭候。”当即赶到杏花楼订座订菜。
    不到中午时分,李歪嘴就来到“杏花楼”。看他喜孜孜踌躇意满的样子,牟师爷猜想他一定把事情办得漂亮。
    出乎牟师爷意料之外,李歪嘴落座后,说了两句寒喧话,竟然从袖筒里面,顺手拿出了富顺县衙,就此案写给自流井分县衙门的公文抄件。李歪嘴得意补充说,此公文,知县陆玑刚刚签发,已经用官报急件形式,送分县衙门,即日可送到。
    牟师爷仔细看过公文,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其实,这份措词严厉,“限分县即刻将水厘局案的人证物证,交由县差押解县衙办理,不得有误”云云的公文,原本就是出自李歪嘴之手,立意也是他的主意。知县陆玑,不过是听从李歪嘴的进言后,又让其亲拟其稿,自己仅是签字同意照办罢了。
    牟师爷连忙给李歪嘴斟酒敬酒,再表谢意。李歪嘴端过杯子,呷了一口酒,脸上颇有些自得神情,又告诉牟师爷说,县衙派去自流井分县提押人犯的差衙,也已经派定,正在准备一切,估计明日即可动身。
    事情办得漂亮,牟师爷不免对李歪嘴连连拱手称谢,又当场付过前日说定的那四百两银票。事情办完,双方均觉满意,两人又喝了些酒,说些闲话。
    一席酒喝得差不多,两人正要分手时,牟师爷又想起一事,打住话头问李歪嘴,说:“有种配方、酿法均很特别,用土陶瓦罐储藏的特酿高梁酒,酒味极佳,但市面上却不易见到。听人说,此酒产地就在富顺县境内,系家传秘法所酿制。不知李兄是否听说过此事?”
    李歪嘴在县城人缘极好,路子很广,各方走动亦勤,自然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另有一层就是,李歪嘴本人即是个好酒之徒,凡境内何处有美酒佳酿,哪有他不知道之理。牟师爷想起此事,所以向李打听。
    李歪嘴想了想,老老实实说:“过去是听人说起过县境内有种罐罐酒,饮过之人皆赞,都说是好酒,但小弟尚未见过。据说,好象此系寺庙酒,平时专供僧人或远客饮用,对内不对外,限制很严。又听人说,这酒出自靠近隆昌、泸县那一带,但具体不详。牟兄若想知究竟,容小弟慢慢打听,再据实相告。”
    牟师爷自然又一番道谢。两人就此分手而别。
    牟师爷当即回旅店付清房钱,雇轻便滑竿,连夜赶回自流井向王朗云覆命。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9: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5、胡县丞遭遇“釜底抽薪”

    李歪嘴所言不假,牟师爷前脚刚回自流井,县衙门提解案犯刘铁棒的两名县差,拿着知县陆玑亲自署名,又盖着大红官印的公文,后脚就到了分县衙门。
    两名衙差,年长者40多岁,姓张,名福,是个任职多年的老差役。年轻那人,20多岁,姓钱,亦是单名,叫钱安,当衙差仅两年多。两县差办事也认真,抵达后,先到分县投递了公文,才就近找家客店投宿,等候分县回复。
    县差来分县衙门投交公文时,分县县丞胡绩良正在后花园下棋,听衙门师爷说县衙有紧急公事送到,才来到大堂接呈处理。
    读过知县陆玑口气严厉的公文,胡某竟至呆在了那里,半天无语。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勉强发话说:“两位辛苦了,不妨先到旅店投宿,待下官再作处理。”
    两县差当时无话,就近在芦厂坝河沿找家客店投宿,坐等回复。
    两名县衙差人走后,胡县丞个人呆在花厅,满腹心事地喝茶抽烟,半天闷声不响。手下人看老爷心情不好,都小心翼翼,生怕这时触犯了大老爷的霉头讨骂挨打。
    至此,胡某才明白了王朗云等人手段之老辣。王朗云等人此举,是让县衙将案子处置权,包括重要人证物证一手接过去,真犹如古兵法三十六计上所谓的“釜底抽薪”之计,是很厉害,很凶狠的一着。简直让他胡绩良完全没有料到,一时根本无还手的余地,只能彻底告输。
    那天,同孙跛子谈判破裂后,本来胡某一直“稳坐钓鱼台”,以为关键的人证、物证握在自己手里,你王朗云等人就好比我胡某手中捏着的虫子,还怕你跑得脱?再说了,王朗云这些人,干出的又是这等“灭门大罪”,不会不明白事情深浅,一心只在乎那区区几千两银子的家财。要知道,案情照这样如实呈报上去,弄到朝廷,只怕是抄家、砍头、灭九族,都办得到。眼看家破人亡,万贯家财散尽的下场结局,哪里是一万几千两银子可以比较的?
    所以胡某端坐不动,只等王家再派人上门。哪知,一连几天,王家那边毫无动静,“说客”孙跛子也踪影全无,根本不到衙门打照面。
    胡某好生诧异,有点坐不住了,派人暗中打听。分县衙门耳报探报回来,说是珍珠寺“宝善祠堂”王家大院那里,又恢复了每日高朋满座,夜夜笙歌的热闹景况。王朗云每日照常接待各方客人,宴请宾客,依旧一副财大气粗,趾高气扬模样,完全象个没事人样子。
    胡某听见这些汇报,心里奇怪得很,正百思不解时,富顺县衙的公文就到了。胡某不单傻了眼,这时心里才真正领悟了,王朗云这些豪强巨富手段之厉害。自己虽身为朝廷命官,一方主宰,眼下才过两招,却完全不是对手。
    不过,事已至此,县署公文已至,胡某已无力更改,只能接受既成事实。个人呆坐在那里好些时候,胡某连肠子都悔青了。眼看到手的万多两雪白银子,瞬刻间蛋打鸡飞,真后悔当初不该死熬价钱!
    坐了好久,胡某亦无法可想,只好一面吩咐下去,让分县刑名师爷、差役等,作好案件及人证、物证等移交准备。
    却说,张福、钱安两个县差,客栈投宿后,胡乱洗漱一番,刚在房里坐下,喝着店家送上来的一壶热茶,还未谈及如何安排晚饭,楼下店老板就领来一个街头卖杂食的少年。
    少年岁数不大,却很晓事,进门即望两个差人打一躬,施礼已毕,方才恭敬说:
    “两位官爷,有位姓牟的老爷让我来带个信,说是晚上请两位官爷喝酒。晚饭官爷你就不必预备了。牟老爷说,两位官爷先在房里喝茶歇息一会,到时辰,我再来引路,送官爷喝酒去。”
    张福、钱安两县差听晚间有人请,自然满心欢喜,连声应诺。两人就果然不出门吃饭,也不让店家安排。
    原来,自打厘局事发当夜起,牟师爷就在分县衙门街对面的那家客店开了个房,安下耳目,随时注意着分县衙门的动静。两个县衙差人到来,以及投宿哪家旅店的情况,自然都已被他暗中掌握得一清二楚。
    天色未晚,那少年人如约再来。两衙差随他出门,穿街走巷,来到一处地点稍偏的酒店,少年停下脚步,再次打躬说:“两位官爷,小的就不进去了。牟老爷已在里面恭候,两位官爷好生享用罢。”
    早有店家引至楼上厅堂,靠窗一张桌子,牟师爷果然置酒以待,酒桌上除了一壶白酒,上摆两荤两素4个碟子,另加一个汤菜——井上有名的“威远羊肉汤”。
    这种羊肉汤的吃法比较特别,有点象京城有名的“涮羊肉”,用一个铜制火锅边煮边吃。这种吃法,当时很讲究,是富家派头,锅底下方烧着青杠木炭,当地人称“杠炭”,火势很旺。加上了各款作料的汤锅,早已煮沸,香气四溢,羊肉及羊杂、羊脑、羊蹄,乃至对男人大滋大补的羊肾,都也事先略为煮熟,切成薄片,盛在碟子里,随客自选。再放入汤锅,煮烫一下即可捞起食用。这种吃法,与京城“涮羊肉”用生羊肉下锅吃法略有区别。
    据内行厨师介绍,之所以要煮熟,这是因为“羊肉汤锅”,要领在一个“汤”字。这汤,必须用羊肉,加上羊骨,辅以各色作料,一并熬煮,以求“本色”,且要事先熬好以备。而且熬汤的火候,须掌握得十分巧妙。火候不足,汤味淡薄,亦无浓度,色状不佳;火候过了,亦称为“汤熬老了”,则汤味发涩,口感也差了很多。这正是百十年来,风靡自流井东西盐场,进而扩展到川南各州县地市的“威远羊肉汤”(自贡市建市以后又称“自贡羊肉汤”),能讨当地官商各界,以至平民百姓喜欢,经久而不衰之最大奥妙。
    当然,这种“威远羊肉汤”,特色之一,还在于蘸碟吃法的特殊。羊肉汤所用蘸碟,是用离威远县30华里,地名新店子的新鲜辣椒,活生生切碎,成小块状,平时盛在一大碗中备用。有客上桌,临时往小碟子中添起一碟,再加上香油和土制酱油,又添点切碎的青葱、芫须(雅称“香菜”),即可蘸肉食用。
    这种新店子海椒,俗称“朝天椒”,体状极小,长熟时椒尖一律朝向天空,故有此名。此椒算得上辣椒中的极品。哪怕只一小撮,其辣无比,辣劲十足,直会吃得人头上冒汗,背心发热。一餐火辣辣的羊肉汤吃下来,又烫又辣,加之佐酒,直弄得人大汗淋漓,周身毛孔扩张,犹如当今盛行一时的桑拿浴一样,浑身上下通泰,舒服无比。
    所以这“羊肉汤”是当年坊间待客的一样美食。花费不多,吃得舒心,主客面子上都过得去。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9: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6、牟师爷买通县差设套

    张福是老县差,牟师爷当年跑县衙,与之打过交道,算是熟人。不过,县衙差役,平时在井上灶上富商心目中,仍算“下等人”之列,并无多少地位。今日,已做了井上排名第一首富名下大师爷的牟某,用这种礼节和席面招待,在张福自己,也很有受宠若惊之感。至于那个初出茅庐的钱安,更是有点手脚无措,连一番道谢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牟师爷看在眼里也并不在意,不过对方身份不同,倒也不象那在县城客请李歪嘴吃饭,那般客套恭敬,两人坐下便招呼喝酒吃菜。
    席间,却闭口不谈正事,只说些坊间新闻,市井故事佐酒。牟师爷见多识广,三教九流,结识不少,一肚子说不完的花花故事。张福也是“老衙门”,知道的事情典故亦多。一顿酒喝下来,从两人口中的摆谈出来杂闻轶事,谈了一桩又一桩,让一旁的毛头小县差钱安,倒是开了不少眼界。
    一餐酒饭吃毕,牟师爷看时候还早,提议去当年井上有名的“烟花街”王家塘,或是“马房街”,为两人叫上一个堂子。
    钱安没见过世面,在县城早听说井上“青楼女子”如何佳艳无比,如何色艺俱佳,自然巴不得去开开眼界。
    张福却是饱经世故的老公差,处事要深沉老练一些。酒醉饭饱之余,能到堂子里寻欢快活,当然是人世乐事。但此番公事在身,责任重大,且自来就听说,井上官商关系,盘根错节,颇为复杂,许多事尚不明究里底细,谁知道在那些地方,会不会玩出什么花招来?还是谨慎为好。便推说,这两天赶路颇多,人已疲乏得很,还是回客栈早点歇息为好。
    牟师爷闻听此言,知道对方有顾虑,也不勉强,就从身上摸出两个五两的银锭,放在桌上,对两位差役说:
    “两位差官初到井上,敝东家王四大人本该招待二位,但考虑两位有公事在身,尚不相宜出面,只好让小弟代为招待。这里是王四大人的一点小意思,送两位差官买点茶水喝。不成敬意,万望收下。”
    有现银子可得,张福、钱安当然笑纳。出门前,牟师爷又将张福叫到一边,如此这般,两人咬了一阵耳朵。只见张福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称是。
    第二天一早,张福、钱安两位县差,便来到分县衙门打问。实际是按牟师爷昨晚所授机宜,催分县令胡某及早表态,以定下步计划。
    胡某昨日失落之余,想了一夜。最后终于想清楚了,决定干脆对知县陆玑做个顺水人情,尽快将此案全部案情,及人证刘铁棒,连同唯一物证,那根写有颜晓凡灶名“永兴井”之扁担,一并交县差押解归县衙,且越快越好。
    这里,胡县丞其实还有两层自己的想法:第一,是与王朗云等作对赌气的心理与动机。那就是说,你既然不肯花银子在分县,那你到县衙吃苦头去吧。因为他素知富顺知县陆玑,自持有省上骆大帅赏识撑腰,官场上是著名的油盐不进的角色,骨头最难啃。况且,胡某早听说陆玑不买王朗云这帮盐商的帐,案子转到他手下,王朗云一班造事盐商定有好果子可吃了。
    第二,近日接连听刑名师爷说,刘铁棒受刑太重,伤势情形似乎不妙。他也怕在分县牢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或是一命呜呼,自己脱不了干系。所以,宜早押解县衙为好。
    有了这两层心思,今早张福、钱安两县差到分县衙门一露面,胡某就爽快应诺立即押解。并当即让衙内刑名师爷及书办等准备公文,办理即刻移交的人犯物证的各种手续。
    不过,张福事先已有昨晚牟师爷咬耳朵而授的机宜,移交人犯时,却突然说:
    “听说人犯刘某因受刑过重,身有重伤,不知适宜不适宜长途押解?”
    说完这些话,他当场提出须自己下县狱为刘铁棒亲自验伤后,方可决定。
    其实,这都是昨晚吃饭后,牟师爷与张福咬了一阵耳朵后变出的花样。是牟师爷与县差合谋,事先做好一个“套子”,设计引诱胡某往里钻,好让其最终落入圈套。胡县丞哪里料到小小县差会有什么计谋来计算他,当即说:
    “人犯虽有些刑伤,但不算太重。县城离此不过百来里路,紧走慢走,仅三两日行程而已,如何会不宜押解?不关事的,你等可放心押去。”
    张福心中有底,还是坚持提出先于狱中验了伤,适宜押解才提人。
    胡某无法拒绝,只好勉强让刑名宋师爷,陪张福、钱安等两个县差,一路去分县监所提人验伤。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9: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7、胡县丞中计钻套

    自流井分县这个监所,就设在衙门里面,是由原来“井神庙”庙中所建厢房的一个较大的四合院,改设建而成的。古时,县衙门的监所,又称“刑所”,是“刑事看守所”的简称。关押的大都是一些未决犯。
    分县衙门刑名宋师爷,与两个解差,在衙役领引下,出了大堂,穿过一个狭长的天井,先后进了两道由狱卒看守,同时上了锁的木栅门和大铁门,才到了犯人囚禁居住的监所。
    此处监所,背面是厚厚的砖墙,两侧就是犯人住的“囚仓”。
    这种“囚仓”,与现今监狱的囚室有很大不同。有别之处主要在于:“囚仓”的外方,以及各仓之间的间隔,均是木栅栏,仓里仓外,及仓与仓之间情形,一眼可以望见。冬天,冷风亦直吹而进,无法避寒。活人囚于里面,很有点像现在的动物园关起来,供人参观展览的动物。
    这类“囚仓”,共有10来间,一律房屋矮小,皆无后窗。所有木栅栏、墙壁、房梁上,都落着常年未经打扫的灰尘垢,黑得像涂了墨色一样。所以,时人称监狱监所为“黑房子”,是不错的。
    每个“囚仓”里面,放有一个不加盖的屎尿桶,供犯人大小便。墙壁上,有个凸出的泥窝,上面放有一个盛着点菜油的破碗,这就是“囚仓”里夜间唯一的照明。“囚仓”是没有床铺或是土炕的,地上随便搁上三两张破烂竹席,这就是犯人睡觉的栖息之地。整个“刑所”,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屎尿、霉臭气味的难闻气息。
    “刘铁棒”正卧于靠南的一间“囚仓”内,因是重犯,不仅是单独关押一室,而且脚上锁了铁镣,正侧卧于竹席上。
    狱卒打开“囚仓”木栅栏,张福、钱安,在宋师爷陪同下,入内验伤。
    “刘铁棒”当日受刑是比较重,不过,因其体格壮实,体质较好,外伤仅及皮肉,未及要害。加之这几日未再受审,已有所休养恢复,基本上已无大碍。
    不过,分县衙门刑名师爷宋某,已被牟师爷用银子买通,故意几次向胡县丞禀报,“刘铁棒”伤情严重,恐不治于狱中。意在催促胡县丞早下决断,将“刘铁棒”弄去县衙处置。
    今日张福再三要亲自于“刑所”验伤,宋师爷自然是心照不宣。张福、钱安两个县衙解差,装模作样,当着宋师爷和狱卒的面,将“刘铁棒”周身伤情验了一遍。验毕,张福皱着眉,连称伤情严重,很露为难之色。
    果然,一行人转回衙门大堂,张福节外生枝,望着胡县丞说:
    “小人有一事须向胡大人禀报,在小人看来,刘某受刑伤情太重,恐不宜押送,还是留在县狱养伤一阵再送为好。”
    这其实是王朗云、牟师爷等,事先买通张福故意这样说,胡绩良当然不知晓是计。
    他见张福如此反复作梗,只当是县差从他那里没得到什么好处,在有意刁难。就执意坚持要立即解押,不得拖延,且口气强硬。
    “本官的意思,还是今日里就及时押送为好。”他摆出县大老爷的架子,语气颇有不快。
    张福心中有底,则是有意要激怒胡某,他望了望胡县丞,不客气说出一番话来:
    “胡大人若是执意要小人们立时押送的话,有一句话,小的不妨要说在前头。若是照人犯这个样子押解,路上出了点什么差错,小人怕是负不起责的。”
    胡某果然被张福的语气和态度所激怒,一时竟然忘了身份,更忘记了其中存在的风险,听见这话,一下子从坐椅上站起来,拍着胸口说:
    “不要你等负责,人犯路上出了问题,一切由我胡某人负责!”
    张福要的正是胡某这句话,他听后正中下怀,笑了笑,在堂前当着一班分县衙门的刑名师爷、衙差杂役等,大声说:
    “各位可听清了,这是胡大人在这里说的话。若真有个什么差错,各位今后肯为我作个证,就好。”
    一行人正要办理人犯移送手续时,张福又突然横生枝节,再朝着胡绩良说:
    “胡大人,此犯人系重案在身,押解事宜责任确实重大,如今伤情严重,人命关天。若是胡大人坚持要小的等现在就押解县衙,须当庭立个字据,写明,此人犯如押解途中有伤病意外,小人概不负责,由分县衙门负责。如此写了,小的才敢押解上路。”
    胡县丞很是生气,自然不肯写什么字据。但张福、钱安两个县差,就是有意要弄到胡某的一个证据把柄,以后出了事才好为自己开脱。不见胡某字据,就不肯动身。双方僵在了那里。
    两方僵持了好久,已经时候不早,胡县丞看事情陡生麻烦,自己心里也急了,两个县差不肯接收人犯,县衙的指令难于落实,今后陆玑要追责生事,于自己也颇多不利。
    正踌躇间,刑名宋师爷已看出胡某心思,他早是被牟师爷买通关照过的,就假意出来转圆,向胡某建议道:
    “大人,时候已是不早,如此久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依卑职之见,也不须大人立什么字据,不如由分县文案师爷写一个条子,盖上分县官印,让两个县差交帐应付了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胡县丞心想不用自己写字据,也正好下个台阶了事,想了想,勉强答应下来。
    如此,唤来衙门文案师爷,当场写了一份说公文不象公文,说字据不象字据的东西,又让书办取来分县大印盖过。张福看了,才终于似有满意之色,小心放于随身布袋子中,答应即刻押解人犯。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9: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8、牟师爷沿滩拦截刘铁棒

    一干人等当着胡县丞的面,办理了一切移交押解事宜。分县衙役又去牢中提出了刘铁棒,当堂铐上重枷,双脚另给戴上脚镣,交与两个县差。
    手续完清,张福、钱安两个县差,押着人犯,这才出了分县大门。由下桥处过了釜溪河,翻过汇柴口,沿现在被称做“古盐道”的官道大路,往县城方向赶路。
    胡某看着张福等一行人离开分县衙门,似才多少松了一口气,也出了一口气。然而,这个贪财而又胸无多少城府的胡涂官,哪里会想到自己已经落入了王朗云、孙跛子、牟师爷等一班人事先掘好的陷阱。
    自流井到富顺县城,一百二十多华里的官道。平时衙门差役往来办事,或骑马,或走路,快者只费时一天。若公事不是那么急,也会于途中某个市镇村落,找个旅店投宿,歇息下来,第二天再赶路。张福、钱安押着受刑带伤的囚犯刘铁棒,又脚镣、重枷在身,走路自然多费些时辰,也艰难很多。
    两个差役,已得牟师爷授意,当然不会急着赶路。第一天,过了釜溪河,沿平顺大道一路走,过“锅筐崖”以后,步子就明显慢了。
    刘铁棒受刑双腿伤太重,走得艰难。张福、钱安两个解差,也不催逼,任他慢行慢走。再过一处唤名“糍粑坳”的鸡毛小镇,似乎就更走不动,勉强又走了10来里,当夜投宿沙坪镇上。
    一夜无事,第二天再带刘铁棒赶路。这一天,情形似乎更差。下午时分,一行三人到了沿滩场。钱安就首先说,犯人走不动了,不如干脆投宿,张福随即答应。于是几个人拐进场口,找家小客店住下来。
    其实,当时,牟师爷和张福说定的下手之地,就在沿滩镇上。牟师爷带着帮手,早在他们投宿之前,已在沿滩住店,等候多时。按与王朗云商定好的原计划,对刘铁棒“便宜行事”,以灭活口,就在此沿滩场上。
    之所以选定在沿滩场下手,是因为沿滩场是自井通富顺县城大道上数一数二的大市镇。当年已很繁华热闹,过往客商多,人员混杂。做点手脚容易,也不太招人注意。所以几经考虑,选择了沿滩镇下手。
    说起这沿滩镇,也还有一番来历。此镇原来小地名叫“麻柳湾”,位于釜溪河西岸。釜溪河从自流井东下,到此绕湾而过。此处河道,石多滩险,是釜溪河从自流井到邓井关,入沱江途中的五大险滩之一。
    自流井一带井盐兴盛,外运主要靠船运。尤其“川盐济楚”后,过往盐船骤多,途中要经重滩、仙滩、沿滩、老鸦滩、簸箕滩等五大滩,而沿滩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滩。其时,釜溪河水道没有改造,运盐船只过滩时,多靠纤夫沿途拉纤,方能顺利通过。
    由此,旧时釜溪河,沿途纤夫拉盐船过滩,两岸号子声不绝于耳,河中船歌不断,很有一番民俗风情和景致。
    传说当年有个刚入纤夫行道的年轻纤夫,从自流井出来不远处的金子凼河段,开始随船拉纤。经重滩、仙滩,来到此地,已拉了好几天功夫。此时,心里有些烦急,他就开口问船老大说:
    “还要拉多久,才能走拢邓井关入沱江哟?”
    此位船老大,闻听后生小子的问话,放下手中叶子烟杆,望了望前方河道,顺口回答说:
    “沿着这个滩,再过一个滩,就可望见邓井关了。”
    稍停,船老大又敞开嗓子,随口唱出一段 类似“川江号子”的船歌:

    重滩重滩滩重滩,大虫蛟龙藏石滩。
    仙滩仙女迷仙滩,留下形体睡人间。
    沿滩沿着这个滩,下面还有滩——

    “沿滩”自此获名。不过,沿滩自有镇以来,其实最早叫“埂子场”。这“埂子场”,据说又同当朝的咸丰皇帝有些牵涉。
    当地民间说法是,道光年间,还只是皇太子的奕宁(即后来的咸丰帝),到邓井关太源井看望自己的乳娘“长奶夫人”,途径此地歇脚。见其山青水秀,地势优越,曾想在此修建行宫,后因故作罢。消息传开,一些富商乡绅,纷纷来此择地建房筑庙,遂促成此镇空前繁荣,成了自流井通邓井关,再到富顺县城的重要市镇。
    自此,这里人来人往,商旅不断。商人出门,图望太平吉利,遂改名“太平场”。至同治7年,富顺县在任知县渴求“升平景象”,又将“太平场”,改为“升平场”。再后来,才得名沿滩场。
    且说这天,一行人安顿已定,张福说,要出门买点东西,个人离开了客店。约莫半个时辰,张福转回旅店时,身后面就多了一个人。此人正是牟师爷。
    本来,按王朗云授意,牟师爷此行目的,是在刘铁棒押解县衙途中,找个僻静地方,将其“做掉”。两个解差,自然已被牟师爷事先用银子买通。这很有点类似《水浒》中,发配充军时已经走到了“野猪林”的林冲,只能听任两名被仇人收买的解差于荒无人迹的树林子中害命。这一切当然在暗中进行,让包括刘铁棒在内的其他人,肯定蒙在鼓里。
    不过,牟师爷临下手时,改变了点主意。他的现身,让这出戏又多了一点“江湖”色彩。牟师爷之所以如此改变,是事到临头,多少动了点人性“良心”考虑,临时将方法变了变。
    牟师爷这样做,一是那日在沙湾打水厘局时,刘铁棒曾经救过他,多少感念其恩;二是念及,刘铁棒家中尚有一个老母,无人奉养。这点与牟师爷自己有点相似,家中老母尚在,且无依无靠。他对刘铁棒也就有点同病相怜的怜悯味道。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9:1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9、“活口”被灭 县丞丢官

    牟师爷随张福进得房来,刘铁棒正身着重枷,连着脚镣一起被铐在床头。
    “刘哥子,你可认得我?”牟师爷朝刘铁棒开口问道。
    “你是……牟师爷?”浑身是伤,被镣铐枷锁弄得全身动弹不得的刘铁棒见到牟师爷,不禁又惊又喜,“你,你怎么来的?”
    “我是救你来了。”牟师爷不露声色。
    “救我?”刘铁棒惊恐地望望站在一边的两个差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你如何个救法?”
    牟师爷一笑,说:“本师爷要救你,自有办法。”
    说完,拿起桌上县差喝水的杯子,让口渴多时,始终未得水喝的刘铁棒痛快喝了一整杯水,以示对其体恤之意。喝毕,牟师爷又让刘铁棒抽了几口叶子烟,让刘铁棒感到了几分温情之后,才说:
    “不过,你哥子犯下的是死罪,朝廷刑法苛严,我也无力劫杀场来救你。我是换另外一个法子,让你超脱之后,救你孤身在家的老母。”
    牟师爷示意张福等两名县差,给刘铁棒去了沉重颈枷,只留下脚镣,以方便谈话。之后,又让两差人借故离去,自己与刘铁棒单独交谈。
    两个县差走后,仅剩牟师爷与刘铁棒在室内,环境气氛大不一样,牟师爷就与刘铁棒放开一谈。
    接下来,牟师爷凭自己当“官司客”练就的说客功夫,以及“跑滩”时对江湖义气之类的领悟和把握,又靠其三寸不烂之舌,从此案的严重性,说到刘铁棒死罪难逃,任何人皆无力回天。又责怪刘铁棒那天不该贪杯醉酒,坏了大事,现在不单把他本人,而且连同东家王四大人、颜老太爷一并牵扯在内,后果严重。
    之后牟师爷再谈到江湖义气,说了一番江湖上,一个好汉应当舍身救主,杀身求义之类的处世道理。最后又话锋一转,才谈到关键要害处,说是若刘铁棒肯舍身救主,他在威远向家岭家中的老母,由他牟某负责终生养老,直至安排后事。
    刘铁棒少文化,也无见识,平时江湖义气之类倒也懂得一些,平时盐工人等之间,也很看重江湖义气。牟师爷一席话,确实也打动了心思,尤其代为赡养老母,料理后事之举,很让其动容。
    刘铁棒虽说有嗜酒的坏毛病,人却很有孝心。入狱后,也多次思虑到,家中老母无人供养。他自己思前想后,心想,若给押到了县衙,也是难逃一死,且还要多吃那县衙公堂用刑,以及其后绑赴刑场杀头的苦。如今反正是死,何不如其牟师爷所言,就此自己了断,也给自己孤苦的老母亲,留下一条有人照顾赡养的活路?
    沉默一阵,刘铁棒终于点头表示认可。但又提有一个条件,事前先让他痛饮一番,而且最好是那天在东嶽庙票厘局,喝过的那种罐罐酒。
    牟师爷一听大喜,其实他早有准备。行前,他已打听到那半坛酒,已被分县衙门捕快头目据为己有。他一想那半坛酒,说不定会有用处,就私下里托人与那捕快头作了笔交易,用五两银子买下那半坛剩酒备用。
    这半坛酒,他知道说服刘铁棒“自尽”时,可能派上用场,就令随身来的一位跟班带着。如今刘铁棒一说,他当即出门,让跟班拿来那半坛酒,又找来个杯子,在房内独自陪刘铁棒畅饮。
    刘铁棒一看,果然是那天痛饮过的那种美酒,就也不推辞,打开酒坛,左一杯,右一杯,痛饮不止。约莫半个时辰光影,半坛酒已剩下最后两盅。
    牟师爷看了看酒坛子,当即与刘铁棒说好,此两杯酒得“加点东西”。刘铁棒已有几分醉意,却也点头认可。
    牟师爷遂出门,片刻功夫,取过来一小包药物——中药俗称的“麻黄”,置于酒中,让刘铁棒一并喝下。
    刘铁棒倒不失为硬汉一个,明知酒中已放入了可致人死地的药物,也仍是从容端起杯子,连饮而尽。“麻黄和酒”,这是当时懂行者置人于死命的凶险配方,厉害无比。
    所谓“麻黄”,是一味中药,其主要成分,就是麻黄素,现今已列入世界毒品原料管制范围。当今体坛屡爆丑闻的兴奋剂中,其实都含有麻黄素。服用麻黄后,人的神经中枢极度兴奋,最后致心脏骤停而死,这有点类似现今服用毒品过量而死。不过,人死时倒是没有痛苦,反面极度欣快兴奋。
    牟师爷这些盐商师爷,本事也确实厉害。如二战时期英国名相邱吉尔那句名言:“杀人也要弄得和和气气。”牟师爷真个做到了“杀人也不伤和气”。
    不多时,药性发作,刘铁棒立时毙命。张福、钱安等迅速入内处理善后。两县差又当即决定,由张福赶赴富顺县衙报信,钱安客店守尸,听候下步县衙的验尸等处置。不消说,两人从牟师爷手中得到的赏银,自然相当可观。
    在富顺县衙等候人犯的知县陆玑得报,刘铁棒因刑伤复发死于押解途中,当即发怒不止。又依县衙刑名李师爷的建议,即派县衙仵作一行,前往沿滩客店内验尸。
    仵作验尸结果,除了外伤,另无异常。如此,两位押送县差脱了责任。
    回到县衙,见到知县大人,张福按与牟师爷所预谋那样,交出手中那份分县盖了官印的证据,将一切责任推给分县官胡某。又添油加醋说了些坏话。
    陆玑本来对胡绩良就很不满,也知道胡某曾经打算挤走自己,取而代之。就趁机向省督上报,大告胡绩良的状。省上追究下来,胡某当即丢官。川省官场此公是再呆不下去了,胡某悻悻打道回了湖南。
    后来自流井盐场上下,将胡绩良在自流井分县当官的经历,作成了笑谈,除了“救火县丞”和“冤枉县官”之外。又拿胡县丞的名和字号作说笑谈资。胡某本名“绩良”,字“慎思”,众人就说胡某在自流井当县丞多年,毫无政绩可言,其既不“绩良”,也不“慎思”,只能算是“胡涂贪官”。
    胡县丞自此成了此次官商较量中,败在盐商王朗云及其谋士手下的第二个朝廷命官。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9: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全景式再现晚清到民国著名盐商家族的财富故事,用文字描绘当年自流井繁华独特之“清明上河图”。本土原创长篇小说:《中国式盐商——自流井往事》 作者: 危楼闲客
    第一部 王家大祠堂
    第十三章 出击资州

    1、“陆麻子”出山

    上文说过,在打水厘局那天晚上,王朗云得知刘铁棒被擒并连夜审问,个人苦思对策。当时想到应急的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孙跛子,另一个则是外号叫“陆麻子”的陆举人。
    “陆举人”,名子宛,大山铺人,因脸上长有几颗白麻子,外人送了一个“陆麻子”雅号。祖上小有产业,后家道中落,其父曾在王家井灶上任过管事。其自幼聪明好学,12岁便入考,连考两届,果然中了秀才。“乡试”会考,中举成举人,时尚不足20岁。
    王朗云世代盐商,祖辈以来,都没有入学获功名者,最后都是出钱捐的官。对此,他发迹后,不免很以为憾。举眼望去,王氏家族子侄中,似乎也少有能以科举入仕之人。
    王朗云虽为巨富,在商言商,却不仅懂得“朝中有人好做官”,而且深刻感知“官场有人好经商”的道理。为培植自身势力,王朗云平时,一方面敬重学人,另一方面则注意留心族内及乡里那些家境不好,但自身聪颖好学,刻苦用功的年轻学子。不惜以金钱及财力多予馈赠相助,甚至花巨资助其以科举入仕。
    陆子宛中举成举人后,王朗云多方拉拢结交,甚至与陆子宛换贴,结为兄弟。陆子宛本是想继续中进士,沿金榜题名,入阁为官这条路走下去。岂知随后运气不佳,京试累试不举,不得以断了仕途之想,留在京师,进了京官府内当了一名幕府。
    不过,陆子宛为人机敏,广有计谋,又在京师官场多年历练,结交了一批中、低层的京官,对家乡的事也肯帮忙关照。这也是王朗云看重的地方。他知道这些大大小小的京官,有朝一日都是井上盐商用得着的人才。陆子宛在京城多年,王朗云与之联系交往不断,对陆留在家乡的家人,也多有照顾资助。
    两年前,陆子宛身体染病,不适北方气候,遂离京返乡。老家大山铺的旧屋已多有破损。其时,大安寨筑寨已初具规模,寨中广建富商公馆。王朗云即赠大安寨内一处新建豪华公馆,供其一家居住。王朗云有疑难之事,也方便就近向陆求教。陆子宛遂成了王朗云数得上的心腹高参之一,人称“麻子师爷”。
    打水厘局事发的第二天,王朗云安排一乘大轿,将陆麻子接到珍珠寺王家商议对策。
    陆子宛平时不常出门,只有案内公馆读书,时也吟诗作画,一副闲云野鹤名士派头。见王家一大早有轿来接,顿知有事,也不多问,即随轿来到珍珠寺“宝善祠堂”。
    其实,昨天晚上他已得知东嶽庙票厘局被砸打的消息。大安寨与东嶽庙所在的钟云山,相对而望,一有动静,自然知晓。之后,又有人传来沙湾水厘局也被打砸毁坏的消息。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陆子宛略一思索,心中也多少有点底数。
    见到陆子宛,王朗云似是见到了救兵,礼迎至密室,将打水厘局之详情,一五一十如实相告。特别是讲起参与打局的刘铁棒被捕,以及分县衙门连夜提审等事态的严重。
    陆麻子听罢,一言不发,只闷头抽烟,一根纸捻子抽完,再点燃一根纸捻子继续抽,脸上神色既凝重又深沉。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陆子宛才停止抽烟,放下水铜烟袋,起身在室内跨度起了步子。仍是低头不语,脸上神色却似明朗起来。
    走了几步,又坐下来拿起烟袋点火抽烟,抽一口,迎着王朗云问询的目光,缓缓说:
    “此案极大。”说罢,又低头咕噜咕噜地猛抽一口,一直将那烟吸进肚里,打了个来回,很舒服地吐出来,方才语调平静地说:“不过,在我看来,也还是提起来有千斤重,放下去也只不过四两。”
    王朗云一听这话,知道其已谋得某种对策,当即大喜,忙追问道:“子宛兄,你看,现时应当如何主意是好?”
    “窃看公文。”端起茶碗呷口茶,一抹胡须上可能沾到的茶水,缓缓吐出四个字。
    此时,牟师爷已从分县衙门回来,带来堂审的最终情况以及分县衙门的动向等最新消息。王朗云将牟师爷留在密室,三人一起计议。
    “子宛兄是说——”王朗云对陆子宛的高招一时不解,不免发问。
    旁边的牟师爷,既有多年“讼棍”经历,又久在衙门走动,熟悉官场情形,立时猜透了“陆举子”意在何为。
    “必须设法窃看官府公文。”陆子宛对王朗云语气肯定地说,“此是当前应对官府今后举措的关键所在。”
    说完这些话,陆子宛又接过烟袋埋头抽烟。咕噜噜抽了一阵,陆子宛过足了烟瘾,才对王朗云、牟师爷两人继续说道:
    “我是说,必须窃看到官府对此案的上报呈文。此举有两种好处。一是从官家上报呈文中,摸清官府对此案,到底掌握了些什么情况,关键证据何在。二是从中获知各级官府对此案的基本态度,然后再分别谋定自己的应对之策。”
    “此计甚妙。”王朗云脱口赞道,“不过,官府公文,尤其是县衙及州衙,机密甚严,如何能轻易窃看?”
    “此事最难”。陆子宛沉呤着说,“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不妨可以一试。”
     楼主| 发表于 2012-2-23 19: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四川成都
    2、陆子宛单枪匹马闯资州

    那天,在“宝善祠堂”那间密室里,王朗云、陆子宛、牟师爷三个人,仔细商议如何窃阅官府公文的办法和路径。三个人认真分析一阵后,商议结果是:分县衙门上呈的公文窃看不难,找分县刑名宋师爷即可想办法,不外乎再花点银子。富顺县衙亦不难,县衙李歪嘴那条路子可以继续走。难的是叙州知府衙门。
    其时,富顺县属叙府管辖,按清朝官方制度,公文上报,须按行政管辖逐级上报。自井分县报富顺县衙,县衙报州府,州府再报省督,最后由省督择其轻重,是省督就地处理,还是报京师朝廷。打水厘局这种大案,肯定最后会呈报京师朝廷定夺,但报送京城之前,也得经历这样几个程序。
    考虑到这种程序,三个人一致的看法是,要同时窃看自流井分县、富顺县衙,以及叙州府衙对此案的上报公文,最佳选择是,在报省督衙门的中途获取。而最佳地方,则是官府设在各地的驿站。
    古时,在一些交通要津处,均设有官家驿站。专门接待来往送递公文的官差,以及一些出行,或赴任返任的地方官员。这种驿站,相当于现在官方的内部招待所,只接待官家人员,不对过往商旅开放。
    三个人议到这里,牟师爷就说,据他了解,川南各州县乃至重庆等地上报省城的公文,必经资州无疑。资州当年是个州府,设有成渝大道中最大也最重要的一所驿站。
    商量之下,决定就在资州驿站下手。不过,如此大事,派谁出马资中,一时倒让王朗云为难。颜晓凡去了省城周旋,且前景未明,未有余力顾及资州。他自己要坐镇井上,统筹调度,也不便离开。牟师爷已预定往富顺县衙,打通关系,不能分身。况且,王家里外,于资州那边,并无实在关系和门路。如此重任,派谁出马,都难于有成功把握。
    正为难之时,倒是陆子宛自己主动请缨,解了这个难题。
    陆子宛低头思索一阵,才对王朗云说起,当年他在京师任幕府时,认识一个资州籍的郭姓京官,两人关系不错。前些年,听说这位郭姓京官已告老还乡,住在离城不远的一处庄园养老,过闲情日子。郭某在当地本来就是望族,又做过京官,虽是离开了官场,据说在当地还是很有声望。赴资州如能找他出面相助,估计事情可办。
    由此看,这次,非他陆子宛亲赴资州不可。
    陆子宛主动请缨,这在王朗云来说是求之不得,他深知陆子宛的本事和能量。在这个关键时节,请动“陆举人”出山,也正是王朗云重要的一步棋。
    王朗云当即安排下去,为陆子宛赴资州作行前的各种准备。自然,首先要带的是银子和银票。王朗云特意告诉陆子宛,此行由他全权处置。换言之,就是说,各处关节之打点,银子多少数目,由陆子宛自己掌握,自行作主。
    陆子宛思索一阵,对送这位郭京官的何种礼品,他却另有主张。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王朗云,王朗云想了想,也深以为然,自是照办无误。事后证明,正是陆子宛选择的这份礼品,不仅让此次资州之行圆满而归,而且也为此案波澜再起后,王家不得已派人专上京城广作周旋活动,亦起到一些作用。
    资州县城距自流井,行程不过100多华里,陆子宛坐一乘双人轻便抬轿,也不急于赶路。第一天,行至白马场,即停下投宿。第二天再启程,当天下午抵达资州。
    资州县城地处川渝大道之要津,又是州府所在地,交通便利,亦是沱江一处水码头,往来客商多。县城商家店铺也颇有些气象。进得城来,陆子宛让轿夫打听过后,选了一处清静又不失体面的客店住下,楼上楼下各要了一间客房。他个人住楼上客房,几名轿夫及跟班住在楼下,随时听候差遣。
    晚饭后,陆子宛有意在楼下店堂里找店老板“摆龙门阵”。店老板40来岁,资州当地人,很为健谈,各方消息灵通。陆子宛拐弯抹角向他打听郭姓京官的近况。
    “你说的是郭员外郭老太爷哦,”店老板提起这位当过京官的同乡,就一脸敬重,“在京城当了20多年大官,前年才告老还乡回资州的。如今住在离城五里路的郭家湾庄园,平时不常出门也不轻易见人,倒是县上还有州府衙门的老爷,经常上门去拜见他。老太爷不高兴了,有时还不见哩。”
    得到这些信息,陆子宛颇觉高兴,也大为放心。心想,郭某还依旧保持着官场的往来和影响力,此事成功的把握不免增添了两分。
    第二天,早饭之后,陆子宛备下一份名帖,让随来的跟班雇上一匹马,由马夫带路,前往郭家庄园递送,以试深浅。陆子宛则在客房中读书品茶,静候消息。
    虽说以前在京城时,两人极熟,关系亦好。但此一时,彼一时,世事人情变化多端,经常弄得人不知深浅状况有变而碰壁。
    不过,这郭姓京官,陆子宛多少有点把握的是,当年他陆某是曾经为之办成一件过大事的。有次,郭京官有一份很关键的摺子,想递交给京城在皇上太后面前说得起话的某位王爷那里。郭京官先前找了好几个人,均未如愿。最后,是陆子宛找路子,通过一位有交道的幕府师爷,几经周折,办成了这事。这件事,于郭京官那里,关系极大。由之,对陆子宛,郭京官颇为感谢。
    不过,这些年无联系交往,陆子宛还是不大实在。拿不准郭京官此番情景下,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出来。所以,他让手下跟班先送帖子,带有投石问路的意思。
    不到午饭时辰,客店楼下就喧哗起来。片刻,只见跟班喜滋滋上楼来,随同上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男子,穿戴体面光鲜,当地富家人装扮,进来即望陆子宛恭恭敬敬施礼。施礼已毕,才自我介绍称,他是郭老太爷府上的管家,奉郭老太爷之命,来接陆老爷去庄园一叙。楼下轿子已经备好了,请陆老爷上轿。又说,庄园里已备下午饭,请陆老爷及随行人等一并同往,薄酒款待。
    受到这种礼遇,在陆子宛这里,也大感意外。他心里自是深感已多年不见的郭某仍念及旧情,由此看,此行成功,大有希望。
    郭家备下的,是一乘华丽鲜亮的四抬绿呢大轿。听管家说,这是郭老太爷自己备用的专轿,仅供自己偶尔出行及有贵客来往接送,平时不轻易用。陆子宛将自己的轿夫留在客店,让跟班带着礼品随往。
    郭家庄园座落在一处绝佳风景地,依山傍水,绿树环绕,看似一处“世外桃源”。布满青藤的篱笆墙院内,举眼望去,却依旧是假山耸立,小桥流水,并设有一些很雅致的楼台亭阁,于豪华阔绰之下,很得田园之趣。陆子宛一见之下,不觉连声感叹,真是怡养天年,静心读书的好地方。
    郭某本来欲至庄园门前迎候,家人顾虑天寒风大,恐有不适,力劝之下,才改在厅堂门前候客。待客礼节极为周到隆重,这在郭家也是极为少见。
    明亮宽敞,装饰考究的厅堂里,早摆上了一桌酒席。稍事寒喧,主人即请入座。无论陆子宛如何推辞,还是被郭某坚持安在了上座。郭京官坐了次席,以下是郭家几子子侄,以及两个据称是州府衙门的官家师爷作陪。
    菜品自然是丰盛雅致,又不失地方特色。令陆子宛印象最深刻的那道菜,当数有名的“沱江江团”。
    江团这种似鱼非鱼的美肴,只产于沱江、岷江这种大江河的一些特殊河段。自流井所在那条流经荣县、富顺县境内的釜溪河这种内河支流,并不出产。所以,哪怕富荣盐场巨商富室,虽家有万金,亦不乏名厨,但对江团这种佳肴总是欲食而不得。因为,“江团”这东西,出水即死,可谓“见光死”。在自流井当地,真正是重金难买。尤其著名的“沱江江团”,鲜嫩无比,是江团上品,所以此番真令陆子宛大饱口福。
    席间,郭京官吃得不多,许是年岁大了,胃口不甚好。却是给陆子宛殷勤劝酒劝菜,让陆子宛感慨之至,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京城胡同酒肆,两人乡音不改,把酒畅叙的时光。总之,相饮甚欢,气氛极好。郭京官确实将陆子宛当贵客对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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