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连煤炭工人的爱恨情仇《山药的爱之十一》

颜汐。。。

                        

原创小说：山药的爱（11）

作者：心相

（十二）《乡亲》（二）

镇上派来的干部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他坐在煤矿办公室的桌前，眼睛布满的血丝，昨晚可能一夜未睡。几个矿主和遇难者家属们沿办公室的四周的条凳上坐着，大多吸着烟，一个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山药一行聚在玻璃窗外，喘着粗粗的气，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按照大伙儿在路上设想的，今天可能有一场架要打，甚至哪些冲在前，哪些断后的布阵都想好了。现在一看情形，大家都沉默了。

“二胡子”的老婆看到山药他们，离开了办公室来到乡亲们身边。“炮仗”向“二胡子”的老婆问：现在是啥子情况？

“二胡子”的老婆红着眼，眼里还泡着泪，摇了摇头，说：昨晚谈了一晚上，矿上只答应出到七万，加上丧葬费还不到八万。二姑爷，我们几娘母今后生活咋办呀？说完“嘤嘤”地哭起来。

“炮仗”问：镇上的意思呢？

“二胡子”的老婆扯围腰帕擦了一下眼，说：镇上的同志也在做矿上的工作，矿上现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反正煤矿要遭停产整顿。

“炮仗”说：不慌，我去说道说道。

“炮仗”要山药随同，其他人留在屋外。

“炮仗”三人推门进屋，众人都抬起疲惫的面容看着他们。镇上的同志向走在前面的“炮仗”问：请问你是？

“炮仗”用喊堂的声音说：我是村民代表！来谈赔偿费的事情。

“二胡子”的老婆忙补充：是我们家村的。

“不行哦。只有遇难者家属才可以与我们谈。其他人谈啥子？”坐在前排的一个业主模样的将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地蹭了蹭说。

“我咋就没有资格呢？”“炮仗”将胸膛挺了挺，指着“二胡子”的老婆说，“我是她的二姑爷，我们一个村的。”

“炮仗”又指了指窗外，说：那几爷子也是我们一个村的，我们来为村里的人讨说法。

几个业主转脸看到了玻璃窗上贴着的几个庄稼汉的脸。

镇上的同志发话了：不妨事，既然村上的同志来了，我们坐下来一起商量也好。老人家，你找个座位坐下。

“炮仗”和山药在屋角落坐下来。“二胡子”的老婆又开始“嘤嘤”地哭起来，几个遇难者家属也跟着哭起来，哭声揪着山药的心。几个业主深深地吸着烟，烟雾笼着整间屋。

镇上的同志用手示意家属不要再哭，家属们都知道镇上的同志要发话，哭声渐小。镇上的同志说：昨晚谈了一晚，双方都做了些让步，距离不远了。我看这样，今天先把尸体弄回去。这位女同志，你先坐下，等我说完。……毕竟嘛，农村有句俗语叫“死者为大”，你们也不愿意自己的亲人晾在光天化日下，早早入土为安嘛。等大家心平气和的时候，我们再坐下来谈好不好？你看，大家都没睡觉。

“不行。不解决好我们不走。”一个高大胖胖的女人站起来说话了，山药认得是“络腮胡子”的老婆。几个家属也大声附合，窗外的庄稼汉们也燥杂起来。

镇上的同志看时机成熟了，便转脸对几个业主说：你们几个商量一下。无论解决与否，我十一点钟要走。解决不好，是我失职，县上今天将派工作队进驻。好了，家属们，你们都随我离开办公室，我们去外面等消息。

说完，镇上的同志拎起皮包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家属们都自觉地陆续离开。

镇上的同志带家属们去矿上的食堂吃早饭，大家都七嘴八舌地问镇上的同志。镇上的同志不多语，只说：我们等消息。

大概十点钟，大家等来了消息。矿上答应每位遇难者赔偿八万元，再加八千元的丧葬费。

大多数家属都同意这个数目，只有一部分觉得还是少了一点。镇上的同志又挨个做思想工作，后来也基本都同意了。农村人都没有办理银行卡的习惯，镇上的同志担心大家的钱不保险，又带着大家到镇上办理了农村信用社的存折，将矿上赔偿的钱存在存折上。

“二胡子”出殡在清晨，天还没亮，村里的青壮年都来了。早早吃过东西，“炮仗”就分配任务，力气大点的抬棺材，力气小点的扛花圈、散钱纸以及拿招魂幡。

出殡的时辰一到，做道场的师父在棺材前杀了一只公鸡，将一只碗往地上一摔，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断喝一声“起”，早在棺材旁杠着“杠子”的汉子们马上站立起身来，旁边的人忙把放置棺材的板凳撤掉。鞭炮声立即响起，杠“望笼”的汉子走在前面，棺材跟在后面，“二胡子”的儿子披着“孝帕子”端着灵牌跟在后面，接着是乌压压的村民。大家都不说话，只有亲属们“呜呜”地哭着。

去坟场的路都是小路，抬棺材的人是只要能下脚的地方都毫不犹豫地踩下去，所到之处往往会踩坏许多庄稼。被踩坏了庄稼的人家在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去计较，丧葬的人家往往会在第二天带一斛豆子或麦子去被踩坏了庄稼家里赔偿，被踩坏了庄稼的人家这个时候都会婉言拒绝。大家用这种方式表达对逝者的尊重和悼念。

按照风俗，未“落矿”的棺材是不能放在土地上的，遇到有人实在抬不动了要求换人，抬棺材的人就要停下脚步，旁边杠板凳的人就马上将两条板凳放置到棺材下面，以便放置棺材换人。棺材一落下，后面的亲属们马上原地跪下，无论地面是坎还是水。到了高坎的地方，抬棺材的人上去不了，棺材前就要绑一根麻绳，一帮人在坎上用力拉，将棺材和抬棺材的人一起拉上去，一大群人在棺材周围护着，不让棺材有一丝一毫着地。这个时候，后面的亲属们也要一起跪下，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乡亲们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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