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儿皇帝”石敬塘

七里半

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儿皇帝”石敬塘

筠连县沐爱中学退休教    曹取吴

有史以来，“奴才”的种类很多，大体上可以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形逼势禁，国破家亡，身为囚虏。到了这种田地，不肯做也得做；作了满心委屈，涕泪交流，这种人虽有奴才的形式，却不具备或者没有养成奴才的心理。这类例子如南宋亡国时，太皇太后谢道清领着小孙子，寡妇孤儿一家子，在敌人兵临城下时，军队打垮了，大臣跑了。大事已去，没柰何只得向元将伯颜递交降表。一家人被押到北方，朝见“大汗”忽必烈。也幸亏是孤儿寡妇，免去了“告庙献俘”那一套，可是像词人汪元量水云词所说：“臣妾签名谢道清”，这滋味实在令人有点那个。又如西晋末的晋怀帝和晋愍帝；北宋末年的宋徽宗和宋钦宗，这两对历史人物，真是无独有偶。都作过皇帝；都亡国被俘；被俘后都被迫向新主人“青衣小帽”（奴才的衣服）服侍主子饮酒；而且新主子都被发左衽的外族；而且他们都有看了受不了、跳起来把外族入侵者骂一顿，因而被杀的忠臣——不肯做外族入侵者随从的忠臣。读历史的人总是悲天悯人，同情弱者和失败者的，虽然有其该被诅咒和被清算的道理在，不过软心肠的人读了这些详实刻画的记载，还免不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滴冲淡了”亡国之君“的罪恶，替他们想想到也划算。

另一类是很不好听的——他们一心想做主子，想要奴役众多的人民，但又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做事又不得人心，想要夺取或者维持政权、武装力量又不够强大，于是只好掸掸土、打点青衣，硬跪在外族人面前写下保证，卖身为奴，偏偏外族人有的是俘虏，愿意做奴才的、和可以做奴才的甚多，一两个加强排也不会少。为了争得奴才宝座，只好更进一步，硬装年轻，拜倒在外族入侵者的脚弯子下面，心甘情愿当干儿子、甚至做干孙子，低眉下贱，喊外敌为干爹爹、干爷爷；求得干爹爹、干爷爷的兵马和兵器，杀回本国夺取政权。还要引进干爹爹、或者干爷爷的将军、专家来当“顾问”......甚至将军政大权也交由洋干爹、洋干爷来操作，完成“统一大业”，坐上金銮宝殿。当然这样得来的政权对内他是“大皇帝”，实际上对内他是大皇帝，对外他是“儿皇帝”。这类例子古今中外都有，尤其是在中国，古代有，近代有，现代也有。但最典型的“儿皇帝”要数公元936年建立的“后晋高祖”石敬瑭。

假若你有兴趣，翻开蔡东藩《五代史演义》第28回“契丹主册立金高祖，述律后笑骂赵大王”看个究竟；不过，这里先给你数落一下正史的记载。

唐朝末年的“五代十国”时期，其实世界并不大，临近我们中国的，除了契丹、女真之外，实在找不出实力大的外族了。假若多一、两个实力大一点的外族，或者还有点坎价钱的余地，但那时只有这两个可以出卖灵魂的买主。想档奴才的石敬瑭就必须彻底放下架子，求爹爹拜奶奶的找契丹主阿保机顷销灵魂了。

石敬瑭的脸谱值得描绘一下，《二十五史，旧五代史》七十五《晋高祖纪》这样描述：“清泰三年（公元936年、晋天福元年）五月，（唐末帝）移授（敬塘）郧州节度使（敬塘原为太原节度使，驻晋阳）......降诏促帝赴任。......帝遂拒末帝之命，朝廷以帝不奉诏，降制削夺官爵，即诏晋州刺史北面副招讨使领兵围帝于晋阳。帝寻命桑维翰诣诸道求援，契丹遣人复书诺之，约以中秋起义。九月辛丑，契丹主率众自雁门而南，旌旗不绝五十里余。是夜帝出北门与契丹主相见，‘恨会面之晚’。因论父子之义。十一月契丹主会帝于营中，曰：‘我三千里赴义，事须必成观尔体貌恢廓，识量深远，真国主也。天命有属，时不可失，欲徇番汉群议，册尔为天子。帝饰让久之。既而诸军劝请相继乃命筑坛于晋阳城南，册帝为大晋皇帝”。

（《辽史、太宗纪》：“十一年冬十月甲子，封晋塘为晋王，十一月丁酉，册晋塘为大晋皇帝，薛史及通鉴欧阳史俱不载先封晋王事”），“文曰：‘维天显九年、岁次丙申十一月丙戌朔，十二日丁酉，大契丹皇帝曰......咨尔子晋王神锤睿哲，天赞英雄......尔惟近戚，实系本枝，所以于视尔若子，尔侍于犹父也......是用命尔当践皇极，仍以尔自兹并土，首建义旗，宜以国号曰晋。朕永以为父子之邦，保山河之誓’......”。

石敬瑭生于唐昭宗景福元年（公元892年）2月28日，到后唐末帝清泰3年（公元936年）45岁。他的“干爸爸”辽太宗耶律德光是年35岁，这个“干爸爸”整整比他的“干儿子”小10岁。这种父亲比儿子小的“父子”实在是天方夜谭，我们姑且教它“政治父子”吧。

“干爸爸”支持“干儿子”当皇帝，君临中国人民的代价：“是日，帝言于契丹主，愿以雁门以北及幽州之地为寿，仍约岁输帛三十万，契丹主许之”。也就是历史上著称的“燕云十六洲”，包括现在以北平和大同为中心、东至榆关北至内蒙的广大地区。更主要是长城原是中国国防险要，这片地方一割，契丹军力驻在长城以南，北宋建国，北边就无险可守。“辽”亡以后，这块土地归“金”，“金”亡归“元”，一直到元顺帝至正28年（公元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北伐，才算重归故国。统计起来，这块土地差不多沦陷了432年。

《辽史、太宗纪》又曰：“润十一月甲戌契丹主举酒谓帝曰：‘予远来赴义，大事已成，皇帝须赴京都。今令大详衮勒兵相送至河梁，要过河者任意多少，予亦且在此州，俟洛京平定，便当北辕，执手相泣，久不能别。脱白貂裘以衣帝，赠细马二十匹，战马一千二百匹，仍械曰，子子孙孙各无想忘”。

由这一史料说明，石敬瑭入京都主要的军力是契丹军，也就是援晋军，契丹资助物资主要是战马，至于i“执手相泣”，有人说是矫情，其实并不见得。一个是平白无故做了中国皇帝的干爸爸，喜欢得掉眼泪；另一个呢，凭着干爸爸平步登天做了皇帝，“庙堂初入”，皇基大奠，有怎么不感激涕淋呢。

做了七年“儿皇帝”，五十一岁的石敬瑭魂归九天。

史官对石敬瑭是不同情的，旧史不同情他召外援来残中国，说：“然而图事之初，强邻来援，契丹自兹而炽，黔藜由是以罹殃。迨至嗣君，兵连祸结，卒使都城失守，举族为俘亦犹决鲸海以救焚，何逃没溺，饥鸩酱而止渴。终取丧亡。谋之不臧，何至于是”。

其实，作人家的“干儿子”，奴颜媚膝女纳贡称臣，到底是不算什么痛快事，表面上石敬瑭恭恭敬敬侍候恩人大契丹皇帝，到了夜深人静扪心自问，良心发作时也还是不快活的。《旧五代史》八十九《桑维翰传》说：“高祖召人于内寝，传密旨于维翰曰，朕比以北面事之，烦懣不快”。可是自作自受，无法翻悔。到了下一代，受不了这口气，就不能不变卦了。

石敬瑭死后，侄儿石重贵即位，称为晋少帝，景延广当国执政。《旧五代史》八十八《景延广传》：“朝廷遣使告哀契丹，无表，致书去臣称孙。契丹怒，遣使来让。延广乃奏令契丹回国使乔云告契丹曰：先帝则北朝所立，晋商则中国自策，为邻为孙则可，无为臣之理。且言晋朝有十万口横磨剣，翁要战则早来，他日不禁孙子，则取笑天下，当成后悔矣。由是与契丹立敌，干戈日寻”。原来晋少帝石重贵和景延广的看法，称陈和称孙氏有区别的，当“干孙子”是自家人称谓，耻辱只是石氏一的事。称臣则是整个晋国，包括大臣和人民在内的耻辱，就不免于国体有关了。

晋辽战争的结果，晋少帝开运3年（公元946年）12月，晋军败降，契丹军入大梁，石重贵奉降表于契丹主曰：“孙男臣重贵言：擅继宗桃，既非禀命，轻发文字，撤敢抗尊，自启衅端，果貽赫怒祸至神惑，运尽天亡......臣负义包羞，贪生忍耻，自貽颠覆，上累祖宗，偷渡晨昏，苟存食息，翁皇帝若惠顾畴昔，稍霁雷霆，未赐灵诛，不绝先嗣，则百口荷更生之德，一门衔网报之恩，虽所愿焉，非敢望也”。皇太后也上降表，书名是晋室皇太后媳妇李氏妄言，谢罪求生，大意相同。次年正月辛卯，契丹封晋少帝为“负义侯”，安置于黄龙府。其地在渤海。界，十八年后，宋太祖乾德2年（公元964年）少帝石重贵死于建州。

史臣说他：“委托非人，坐受平阳之辱，族行万里，身老穷荒。自古亡国之丑，无如帝之甚也，千载之后，其如耻何，伤载”。

仔细阅读《五代史》，原来养干儿子、拜干爸爸是这个时代的风气，尤其是当时的外国人——北方少数民族。薛居正《旧五代史、晋高祖纪》还替晋高祖说谎，说是什么太原人，本卫大夫汉丞相奋之后，一连串规

鬼话。欧阳修《新五代史》便无需回避了，老实说：“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其父臬捩鸡，本出于西夷，从朱邪人居阴山，臬捩鸡生石敬瑭，其姓石氏，不知得姓之始也”。朱邪是沙陀族，石家时沙陀世将，那么，石敬瑭自愿做契丹主的干儿子，石重贵愿作干孙子，而不愿称臣，的道理，也就可以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