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qy大海 于 2016-5-24 22:52 编辑
那些年的教育 作者:大雪山镇自由小学曹衍艺 夜幕降临了,劳作了一天的父母都回到屋里了。右派父亲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叫她拿出今天领的成绩通知书,因为今天是放假的第一天,每个学生都领回了一张成绩通知单。 她的手畏畏缩缩地伸向自已的衣兜。她怕,怕父亲看到通知单后会打她。虽说通知单上有几科成绩是喜人的,但物理学科却是赤红的数字。这赤红的数字刺眼地躺在纸上的方格子里,嘲笑一般对她闪着幸灾乐祸的眼睛。而老师给她的鉴定语,就在成绩栏下面,而且与往期一样,少不了“文静、内向,回答问题不大胆,不肯接触老师”等字样。这是父亲很忌讳的文字。父亲希望看到怎样的文字呢,应该是与姐的一样:“大方,活泼,回答问题积极,不懂就问。”可她真的做不到啊,她也不明白自已为何这样胆小,她也希望自已能像姐姐那样,可是…… 父亲正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她不敢怠慢。必须尽快掏出那张也许会让父亲失望透顶的通知单。 可是,这是怎么了?通知书哪儿去了?她把衣兜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通知书的踪迹。那空荡荡的衣兜里仅有的一张旧手绢已经被翻了出来,其他什么也没有。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父亲,不敢说一句话。 “拿来,藏哪儿去了?”父亲抬高嗓门一声断喝。 她哆嗦了一下,头皮开始发麻。说实话,她也不知自已的通知书到哪儿去了。她明明是将那长方形的一张纸叠成小方块放衣兜里的啊! “拿出来!”父亲的声音已由威严变成了冷峻。她感到自已已经快被扔进冰窖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拿不出通知书来。 她不敢抬头看父亲一眼,不争气的眼泪决堤一样涌出眼眶。她怕,怕父亲一触即发的万钧雷霆。可今天她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父亲的拳头已经挥了过来,那狂风暴雨般的力量,打得她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她迷失得不知父亲打到了哪里,也不知身体的痛。只觉得,自已掉进了无底的冰窖,浑身上下除了寒冷,还是寒冷…… 也许这一幕太吓人了,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急急地冲了过来,将她拉开一步,用身子挡着她。然后故作凶狠地问:“说嘛,哑了?放哪儿了?” “揣袋里……”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 “是不是搞落了?想一想会搞落在哪里。”母亲启发她。 “搞落?什么搞落?分明是没考好,不敢拿出来。说不定故意撕了,或者丢了。”父亲冷冷地说。 “我……没有。”兴许是母亲在,她大着胆子小声分辩了一句。 “没有?你还敢说没有!那怎么拿不出来?”父亲步步紧逼,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而那粗大的拳头,又举了起来。 她又哆嗦了一下,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新的一击。但是母亲又把她推开了。 “让她想一想嘛,说不定掉路上了。”母亲大声对父亲说。 路上?母亲的话一下点醒了她:对啊,可能是掉路上了。她想起自已是背着一岁多的弟弟去拿通知书的,由于自已也不过十二、三岁,身子又弱,长年受胃病的折磨,有一点弱不禁风,所以背着弟弟相当吃力,一路上是背一会儿,歇一会儿。都不知道自已歇了多少次才把弟弟背回家的。由于弟弟有点流清鼻涕,她还得用自已的手绢为弟弟擦鼻涕。一定是掏手绢时把通知书带掉了。 看着她沉思的样子,父亲的忍耐力似乎已达到极限,他的大拳头又挥了过来。母亲连忙吼道:“还不快说!想起来没有?” “可能是掉路上了。”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母亲。 “嘿嘿,编吧!”父亲冷笑了。 “不管怎么说,先让她去找,找不回来再说。”母亲拉着她跑出门。在邻居家里借了一把手电筒。一路小心地寻找着。 她们走啊走啊,几乎走了一半的路程了。在漆黑的夜里,在崎岖的山道上,母子俩借着手电筒的微光,一路探询。哪怕是一片破树叶,都要去捡来看看,生怕自已遗漏了可以找回通知书的任何细节。 终于,她们来到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开阔地,就是在前面不远处,她曾放下背上的弟弟,掏出衣兜里的手绢为弟弟擦拭鼻涕。 “妈,我在前面歇息过,给弟弟擦鼻涕。”她满怀希望地对母亲说。 “那就过去找。”母亲当机立断。 她们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手电筒里射出的光,在周围乱晃。 “那是啥?”母亲指着路坎下一个白色的小方块颤声问。 “那是——”她快速跑过去捡起来,喜极而泣。 “真的是?”母亲有点不相信自已的眼睛。 她点着头,泪光闪闪。 在回来的路上,她与母亲如释重负,都以为找到通知书就万事大吉了,可谁知,父亲看到那科物理成绩再次暴怒了,他不能原谅女儿如此不争气。 父亲在看完通知单后,沉声吼道:“跪下!” 她罪人一般跪下,任凭父亲一条一条地数落“罪状”。末了,父亲抓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纸笔,三下五除二出了六七道物理题,扔给她,勒令她做不完、做不对不准睡觉。 在那漆黑的夜里,在那昏黄的煤油灯下,她捏着笔,如同捏着一根烧红的烙铁,怎么拿怎么不对劲。 她看着纸上的一个个文字,如同看着无数个跳动脚步的妖魔鬼怪,她拿它们没有办法。 她不懂,真的不懂,物理这门学科,跟她实在没有太多的缘份。 她只能硬着头皮请父亲讲,父亲讲一遍,她还是不懂,但不敢再问父亲。只有装模作样地冥思苦想。 等得不耐烦的父亲就又骂,又打,以为通过打骂能激发女儿的潜能,偏偏女儿过于笨拙,怎么骂,怎么打,那题还是没法做出来。 最后,父亲不得不再讲,再骂,再讲,再打。 终于,那几道物理题如堡垒一般被攻破了。此时不远处已经传来鸡的啼鸣。这父女俩,也终于能够歪倒在各自的床上了!!! |